溜冰

李老三的人生里，就是充满一个“虎”劲儿。五十多岁了，前半生也磕磕绊绊地过去了。可是前半生中什么都干过。

虎是虎，但也没干过大事。

李老三定居的城市偏东北，尤其是到了三九天前后，天气便是格外的冷。风卷着地上的雪呼呼的拍在路人的脸上，就算缩着脖子带着围脖，眼睛也会被风呲的生疼。但是这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由于天气的原因，这里有许许多多的自然冰场。反正只要有江有湖的地方，到冬天都会变成晶莹剔透的冰，冰一多，前来滑雪滑冰的人也多了。

就在春节后，李老三带着女儿来这里滑冰了。为了滑冰，李老三从单位拿了两双崭新冰刀鞋。打算带着女儿一显身手。

到了湖边的自然冰场后，李老三和姑娘做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准备休憩一会儿，在开始换鞋。这个冰场是被分为好几个部分，大部分被做成了冰上的娱乐项目，只有小部分被圈了起来，里面也有好多人在滑冰。说来也怪，冰场滑冰大多数的小孩子，一个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冰刀鞋，被衣服捂的严严实实的，还把两只小手放到背后，滑得那是颇有样子。反倒是一些年轻人，大人，在扶着用铁丝围成的墙，一步一喘气，一圈一休息。

李老三看着这些飞速滑过的小孩，笑了，跟旁边的女儿说，“你看这些小孩儿可真厉害啊”。然后俯身，开始系着冰刀鞋上的鞋带。

帮助女儿在冰上站稳了后，李老三也开始在冰上滑了起来。可是这腿仿佛就是用不了劲儿了一样，软绵绵的，脚踝也被鞋子隔得生疼。李老三看着眼前一圈一圈滑着的小孩崽子，想起了当年他们用木头做冰刀的那一阵。

那个时候，李老三应该不大，也就是十多岁左右，正正好好处在男孩淘气多动的年纪。男孩们也是打成一群，由于过去那个年代没手机没电脑，娱乐项目都要靠自己造。所以说这些男孩总是一大早上出去，大晚上的再回来。

那天，李老三听那群男孩说，铁轨修道村子里来了，每天晚上火车都会呜呜的走过去呢。李老三一听，来劲儿了。没见过火车的他很是兴奋。小小的眼睛里仿佛放出了绿光，他提议：“咱去看看啊，看看啥样的。”

旁边的男孩拍了拍他，“算了吧，咱得到河对岸去。来来回回好几里地，而且大冬天，河面结冰，也没个船可做。”

李老三可不乐意了，一股虎劲儿又上来了，他说：“你傻啊，咱整个冰鞋去，打刺溜滑过去。”

那个男孩白了他一眼：“上哪整啊。整个村都没一个冰鞋。有能耐你造一个。”

李老三听这话，兴致就更弄了，他挺直了腰板，对旁边的小男孩说：“你看着，你爷爷我给你造一个。”

说着他从家里拿出了一双磨破边的运动鞋，又偷偷的从灶台上拿了一把刀。出家门后，有找到了一个歪脖子树，砍了一推树枝的分叉。集齐了工具之后，便坐在了一颗树下，在一群小男孩的围观下开始造所谓的“冰鞋”。

当年的李老三连冰鞋都没摸过，顶多在村里的电视机里见过，所以他只能凭简单印象先想出一个冰鞋来。

他只记得冰鞋是鞋子下面有个尖尖的，类似刀的东西罢了，于是乎，他把找来的木头先分成跟鞋子差不多大的尺寸，然后开始不停用刀削，削成尖刀以后，李老三便把鞋带从鞋子上抽出来，把他整好的小尖刀系在鞋子上，两只鞋子都弄完，不过也就花了二十分钟。

男孩看着“冰鞋”似乎不是很服气，“哎，有种你上冰上耍啊。”

“耍就耍”李老三颤抖地扶着树站起来，找了一个因坑洼而结冰的冰面。他把脚轻轻地放上去，虽然说他还是站不稳，但是很明显，这个冰刀带着他滑了起来。

“喂喂喂！我也要弄！”“我也是，我也是！”突然地，小男孩们一窝蜂的围住了李老三，不停地让老三帮他们造一个“冰鞋”。李老三看着这群兴奋的脸，冻得通红的脸笑了起来，

“那啥，我教你们。你们做成了陪我去河对岸看火车好不好。”

“好好好！没问题。我们也想看。”说着男孩们边纷纷往家里跑，去拿一双有鞋带的鞋。

磨磨蹭蹭地过了几个小时后，李老三带着他的“队伍”就向河对岸进发了。他们这群小男孩，压根不会什么滑冰。就是在冰面上打滑，滑一会儿停一会儿，是不是还四脚朝天的摔一跤。后脑勺都摔肿了，这些男孩反倒越来越勇了。

从村子到河对岸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大概两公里的路程，这几个小男孩也就五个人，双手冻得通红，上面还沾有刚刚摔地上的灰，小脸也没带什么围脖口罩，只穿着打着小补丁的棉服，有的还露出了棉花。他们一边嬉笑，一边像河对岸滑着，甚至还推搡着彼此比谁先更快的倒地。

夜色逐渐变深，月光也慢慢倾撒在这冰河上。几个小男孩抓着岸边的树木，一个接一个爬到了岸上。刚上岸，他们就看见了，刷着黑漆静静地等待火车经过的铁轨。李老三看着这长长的，不知绵延去哪里的铁轨，心里有些激动。他看着将黑的天色，向月亮默念着希望有火车经过。

突然，一阵呜呜的火车鸣笛声叫醒了正在许愿的李老三，他望着前方的一束小灯光，眼神发亮，那是火车！他的心底在大喊着，越来越近了！

李老三秉着呼吸，等待着那闪灯的火车。突然，一阵凉风呼呼出来，火车也随之赶来，李老三站在树旁边，看着一节节过去的车厢，听着“咣嘚”“咣嘚”的声音，笑容逐渐绽放。

转眼五十年，李老三坐在冰场旁边的长椅上，揉着发痛的脚踝。看着远处玩得正起兴的女儿。不禁叹了口气，他看着旁边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子，搭话道“配姑娘来的啊”

“那可不。我都跟不上啊”男子看着李老三，回应道。

“那个时候咱们都能用木头做冰刀，哎呀哎呀。现在不行了。”

“是啊，那个时候谁家能买得起挣了八经的冰刀鞋。”

“那个时候也没人教，全靠摔。”

“哈哈，那是那是，现在老骨头了，摔不起了。”

  李老三又叹了一口气，便脱下了冰刀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