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借形说理
作者在阐述一种观点、理念、概念时,如果只用理性语言,难免沉闷枯燥。这时借助形象来阐述则神采飞扬。
梁启超的著名论文《少年中国说》,痛斥清帝国迟暮保守,指出无论是人还是国家都需要一种年轻的新鲜的活力。新生战胜腐朽,青春少年超过迟暮老人,这是自然规律。但他没有限于概念和推理,几乎整篇形象叠出,如浪花飞溅。作者将理性的思辨的力量化作有形的波浪冲击着读者的胸膛,让人震撼、信服、顺从。
老年人如夕阳,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白兰地酒。老年人如别行星之殒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少年人如西伯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梁启超曰: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作者在这里为了论述了老年人保守,青年人上进的道理,借形象艺术之力,一口气连用了7组14个形象。
在复杂的政治斗争和现实生活中,有一种人既做奴才,但又不太安分;既要寄生于主人,又随时准备叛逃;既要做坏事,又要涂抹装扮一番。这里有深刻的政治斗争哲学和人生哲学,怎样揭示这个理,鲁迅先生借助民间戏剧中“二花脸”的形象,了了数笔便借其形,明其理。
浙东的有一处的戏班中,有一种脚色叫作“二花脸”,译得雅一点,那么,“二丑”就是。他和小丑的不同,是不扮横行无忌的花花公子,也不扮一味仗势的宰相家丁,他所扮演的是保护公子的拳师,或是趋奉公子的清客。总之:身分比小丑高,而性格却比小丑坏。
义仆是老生扮的,先以谏诤,终以殉主;恶仆是小丑扮的,只会作恶,到底灭亡。而二丑的本领却不同,他有点上等人模样,也懂些琴棋书画,也来得行令猜谜,但倚靠的是权门,凌蔑的是百姓,有谁被压迫了,他就来冷笑几声,畅快一下。有谁被陷害了,他又去吓唬一下,吆喝几声。不过他的态度又并不常常如此的,大抵一面又回过脸来,向台下的看客指出他公子的缺点,摇着头装起鬼脸道:你看这家伙,这回可要倒霉哩!
这最末一手,是二丑的特色。因为他没有义仆的愚笨,也没有恶仆的简单,他是智识阶级。他明知道自己所靠的是冰山,一定不能长久,他将来还要到别家帮闲,所以当受着豢养,分着余炎的时候,也得装着和这贵公子并非一伙。
有时用有形之物来喻无形之理,已不是单纯的一件物,还要稍加组合、阐述,如:
(男女)两个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相接近,蜘蛛就要挂网。
钱钟书《围城》
有一天,我和一位新同事闲谈。我偶然问道:“你第一次上课讲些什么?”他笑着答:“我古今中外了一点钟”。他这样说明事实,且示谦逊之意。我从来不曾想到“古今中外”一个兼词可以作动词用,并且可以加上“了”字表时间的过去,骤然听了,很觉新鲜,正如吃刚上市的广东蚕豆。
朱自清《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
中国古代诗歌中专有一类咏物诗,大多是由形及理,很值得做文章的人吸收借鉴。比如朱熹的《观书有感》: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清人笔记载,某寒士,数试不第,只好在家推磨卖面为生,自叹而歌:
但求心中正,
何愁眼下迟,
得人轻着力,
便是转身时。
歌不胫而走,他立即被当局“轻着力”,破格擢用。这两首借形咏物说理之诗都很典型。说理本来是逻辑思维,借形说理就是将它转换成形象思维,以改善读者的阅读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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