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蟛蜞

蟛蜞是一种小型蟹，身板只能长到荸荠般大小，螯无毛，常见于江南山溪和稻田沟渠里。

六十年代末，那时苏州城东相门桥外，除了有一所规模较大，名叫纺织工学院的大学，其它是一片田野，隶属娄葑公社。站在护城河岸上放眼东望都是水稻田，其间田埂沟渠纵横。黑墙灰瓦的村落点缀其间，掩隐在桑树林中。小河弯弯流过村庄，在田野里曲折迂回汇入大河。小河水清澈见底，河面浮满绿菱。

正值少年时。暑假，相门外这广袤农田里的灌溉沟渠，就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常去那里捕鱼捉虾。这次商定是去挖蟛蜞。弟兄三人穿汗衫短裤，着塑料凉鞋，吃过午饭后，就迫不及待地冒着烈日出发。一过相门桥，拐上沿河的沙石路，看见稻田就走上田埂，沿水沟用心寻觅起来。沟渠二旁堤岸临水处有许多小洞，我们已有经验，只要这些洞口有一些新泥，就会欢呼起来：“这洞里有蟛蜞。”

于是有一个人赤脚跳进水里。沟里水一般不深，到膝盖而已，水里长满水草。跳下去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方设法要将小手直捣洞尽头。有时手伸不进去，要先把烂泥掏出来，让洞大一些，手慢慢伸进去。有的洞深达胳肢窝，反正穷尽方法也要把那挥舞双螯的家伙揪出来。

有一次，我们发现，在一土丘下的水沟里，临水堤岸处，嵌埋着二只破碎了半边的陶罐，里面满是污泥夹杂着灰白的骨头，其间有一手腕粗的洞，洞口明显有新泥，还有蟹爬进爬出得爪痕。

“那里肯定有蟛蜞，说不定是大蟹呢，洞口这么大，爪痕这么粗。”哥很有把握。

“要不要去挖？”我犹疑着说。

“算了吧，看上去阴森森的，里面不要有蛇。”哥阻止了我们。实际上我看着也有点莫名害怕。弟说出了我们的共同疑问：“那罐里装得是不是死人骨头啊。”

看着那二只破罐，和蟹洞，我们议论了一番，到底没敢去挖。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的是：这么多次去掏洞挖蟛蜞，我们竟然没在洞里挖到蛇。也许是我们运气好。

回家从布袋里抖出十来只蟛蜞，母亲有时会有兴致，将它们洗刷干净，挨个用刀将其取中一劈二，放在铁锅里用油煸炒，放点毛豆，盐糖，酱油，再放点稀面糊，撒上葱花，一大碗面拖蟛蜞端上桌来。虽然它没啥肉，但面汁蟹鲜诱人，米饭就着美味，转眼间我们就能将它吃个精光。何况我们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