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岳霞刚在摊子前把带的烧饼啃完,一抬头,看到老金正从路的右边朝天桥走过来。
就老金一个人,所以岳霞也没慌,摸过带的白开水灌了几口。
天桥附近有所小学,岳霞赶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摆上摊,一直摆到下午放学,每天总能卖出去几十个。
岳霞在一家玩具厂干了十来年,厂子几个月前倒闭了,欠着三个月的工资没发,最后大家就把堆了一仓库的毛绒玩具分了,每人分了上千个。
岳霞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别的活儿,干脆摆摊卖玩具。
最烦心的是城管隔三差五跑来。虽然说好听了现在算是文明执法,但也就是轻易不动手打人而已,骂骂咧咧,掀摊子收东西,都是常事儿。
所以岳霞每次摆摊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慢慢地,隔老远都能闻到城管的味儿,岳霞基本能赶在他们包抄之前,就划拉起来东西走人。
不过老金一个人的话,就没必要了。
老金比其他城管好说话。
可能是年龄的缘故。岳霞琢磨着老金应该快五十了,也就是那个年纪男人的样子,不算老,但也没什么精气神了似的,有时候穿制服,穿得也不咋整齐,老感觉像穿了别人的。
大多时候穿便装,灰不溜秋的颜色。
并且老金左腿有点跛,岳霞猜应该是工作以后才跛的,不然也干不了城管这行。
干这行需要个好腿脚,要跑得快,还要有气力,尤其是前几年,动不动就要追着小贩满街跑,跛着脚肯定是不行的。
岳霞有一次瞅着老金,想没准老金以前也是满街追小贩,被人家把脚打出了毛病也说不定。
但岳霞对现在的老金印象还是不错的。
岳霞还记得第一次,老金跟两个同事从下面蹿上来清理天桥摊贩的时候,态度比同事好得多,虽然嘴上说着套路话,但并不动手。一个年轻城管把一个水果小贩的电子秤给拿了去,老金还帮着说了个情。
老金说,咱所里都快够开超市了,再往回拿,哪天咱都得让头赶出来摆摊卖东西。
岳霞觉得老金挺逗的。
但他们也并不听老金劝,一次次跑烦了,年轻气盛的城管队员还是会有点小暴力,所以,岳霞学精了,基本不跟他们正面冲突。能躲就躲。
老金一个人就没所谓了。
大概也就是来转转。
没一会儿老金爬了楼梯上来了。
这个点儿天桥上摆摊的也就三五个,老金挨着瞅了瞅,走到岳霞跟前说站住了,说一会儿有大暴雨,你这些个猫猫狗狗的怕水,可别淋了。还是收了回去吧。
岳霞就抬头瞅了瞅天,虽然不是大太阳,但也是晴着的,跟暴雨半点不沾边儿。
岳霞就撇了撇嘴,觉得老金没话找话说。
见岳霞不信,老金也不再废话,从天桥慢悠悠穿过去,进了街对面一家土豆店。
岳霞突然觉得老金也不容易,城管也不好干,听说工资也没多少。
也就是吃个土豆粉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上学的孩子三三两两地从天桥上路过。也有一拨一拨地蹲下来摸了会儿那些毛绒玩具,但没卖出去一个。
放学才是孩子花钱的时候。
毛孩子们也就是刚过去,天突然黑下来了。
就那么一下子的事儿。岳霞才知道老金不是乱说的,开始手忙脚乱收拾玩具,刚划拉到一起,雨点子啪啦啪啦下来了。
岳霞也来不及把玩具装袋子,直接折到塑料垫中间包起来,抱着朝天桥下跑。
刚下了几个台阶,一把伞撑到了头顶上。
老金也不知道从哪儿摸了把乌漆嘛黑的大伞,朝着岳霞撑过来,他自个儿差不多整个身子都淋在了突降的暴雨里,灰色的薄衬衫瞬间透了。
岳霞的衣服也透了。
2
老金用伞遮着岳霞怀里的大包玩具,俩人踩着台阶湿漉漉地朝下走。老金边走边说,你这个娘们儿,倔死了。
岳霞说好好儿的谁知道说下就下。
老金说你就是不信人,跟我要害你似的。
岳霞瘪瘪嘴,不知道再说啥好。
下了天桥在路边门面店的廊檐下避了十来分钟,雨停了。
来得急的雨去得也都快。但俩人已经淋成了水鸭子。
岳霞瞅了瞅老金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一下说,要不,去我家晾晾吧。我家住得近。
老金好像没听懂,说,晾啥?
岳霞说还能晾啥,衣服呗。
老金就哦了一声。又问,你家……住哪儿?
岳霞指了指北边,不远。过去就是了。
老金又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滴水的衣服,说那好吧。
结果岳霞愣了一下,她刚才说得急,说完才觉得带老金回家有点不妥。
没想到老金竟然答应了。
岳霞也不好再说什么,领着老金回了家。
岳霞的家过了天桥旁边的高楼也就是到了,是玩具厂的老家属院,建了快二十年了,老房子,六层高。房子和院落都很旧了,楼道里杂乱不堪。
岳霞家六十多不到七十个平方,客厅窄促,屋里到处堆着从厂子里拿回的毛绒玩具,包括阳台上。老金进门吓一跳,卧槽那么多。
岳霞说这么多也不值啥钱,还不够欠的工资。
然后拿了条毛巾递给老金,赶快擦擦吧。
老金就把湿透的衬衫脱了下来,丢到地上,接过毛巾开始擦身上。
岳霞没想到老金身上挺白,跟脸不一样。就是肉有些松了,肚皮有了褶皱。边擦边瞅了岳霞一眼,你也换换衣服吧,啥都露出来了。
岳霞的脸蹭就红了。
她穿了件劣质的化纤面料文胸,雨一泡贴身上了,跟没穿似的。赶紧进了卧室关了门,找出干衣服还上了。
想了想,又在衣柜里扒拉出来一个大背心拿出去塞给老金。
老金接过来比划了一下,说,你男人蛮高的哦。
岳霞切了一声,别提那瘪犊子。
老金哈哈笑了两声,咋?离了!
岳霞说没离,跟骚女人跑了。我偏不离,拖死他。
老金说那你可亏大了,他在外面热火朝天的,你一个人守活寡。
岳霞瞪了老金一眼,瞎说啥呢!
老金说咋瞎说,你这样有啥用?依着我,就给他戴一打绿帽子,看他咋着你。
然后老金把汗衫塞回给岳霞,你男人的,我不穿。
爱穿不穿。岳霞把大背心扔在角落的一堆玩具上,弯腰捡起老金的衬衫,我给你洗一把,拿电吹风吹吹,一会儿就干了。
3
岳霞就把老金的衬衫过了水,雨很脏,洗的水黑乎乎的,摆了三遍才干净。
然后岳霞找出来吹风机对着衬衫吹的时候,没留神老金裸着上身从后面把岳霞抱住了,两手一下就盖在了岳霞胸上。
岳霞哇啦了一嗓子,把衬衫和吹风机一丢,两手把老金的胳膊撕吧开了。
老金一使劲又把岳霞抱住了。
老金说你就不想啊?何苦呢?他都跟别人睡。
岳霞说马勒戈壁的你把我当啥了,抬脚就踩老金的脚。
两人撕扯了一会儿,到底老金劲儿大,最后把岳霞按到了客厅墙角堆的毛绒玩具上。
软绵绵的玩具扑啦啦砸下来,把俩人差不多埋了进去。老金的手就在那些小玩意儿的掺和下,成功穿越到了岳霞的双腿间。
搓揉了几下,岳霞的抵挡就松散了,开始丢盔弃甲。
岳霞又愧又恼又有些……热燥难当,嘴巴还在骂着,呻吟已经低下来!
然而……然而老金却没能把自己送进去,在岳霞身上徒劳撞了两下后,骂了句脏话颓然翻了下来。
老金说奶奶的,太长时间不用,家伙事儿竟然不管用了。
岳霞起伏跌宕的欲望被晾在那里,没着没落地有点懵逼。
老金又伸手摸了岳霞一把,还是没反应。
他懊恼万分。
岳霞的脑子慢慢回悟过来,突然乐了,她说该,让你不安好心。
老金伸手箍住岳霞的腰,我不行了你落啥好?还不是干晒着。
说着抓了岳霞的手朝自己身下塞,你帮帮忙呗,没准你帮帮忙就好了。
岳霞说滚蛋吧,用力把手抽回来。不行了才好,省得霍霍人。
嘴上说着,心里却有点难以言说的失落。
老金把她被男人冷落了两年多的欲望勾起来了,一时半会儿落不回去。但她也不能顺着老金那么流氓,总归面子过不去。
老金却没让岳霞爬起来,再次翻身把她压住了,一只手有点发狠似的伸了下去。
岳霞两手去推老金,推着推着手臂软了。
老金霸道而倔强地用粗糙的右手把岳霞的欲望制服了。
岳霞拼命克制着,也没克制住最后在老金手下的颤抖。
老金说东方不亮西方亮,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娘们儿看扁了?
岳霞软绵绵地已无话可说。
4
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子里那点想头死了也就死了,一旦死灰复燃,岳霞就有点管不住了。有时坐在天桥上看着老金一跛一跛地朝上走,小肚子就抽抽地发颤。
老金好像是看死了岳霞这点儿,没过几日又死皮赖脸地收了岳霞的摊子把她弄回了家。
老金对自己不死心。
如此三番两次,岳霞心软了——老金老婆乳腺癌死了五年了。老金说老婆死了以后他就没碰过女人。
岳霞信了,觉得老金对老婆感情还是挺深的。
老金说岳霞的眼长得跟他老婆一样,后来他还给岳霞拿了老婆的照片。
岳霞看了,老金没撒谎,是像。
那种像,还有老金的硬不起来,终究让岳霞从身子慢慢软到了心。
后来岳霞就应了老金的想头,手口并用地帮着他……硬了。
那天老金看着自己慢慢坚挺的家伙乐坏了,哈哈笑着说,我就知道就知道,就知道它还行。我才四十八呢,还能撑个十年二十年的。
岳霞的脸就有点红。
然后老金一进去,岳霞忍不住叫出了声。
在老金身子底下,岳霞癫狂了。她觉得老金说得对,男人天天跟外面的骚货睡,她凭什么守活寡。
她就给他戴绿帽子。
过瘾。
刚刚找回雄风的老金也在兴头上,那段日子岳霞连摊儿都不好好出了,逮着空就跟老金睡。俩人好像是要把空了的那些日子补回来似的。
睡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平复下来。那天老金跟岳霞说,你别去摆摊了,我找个百货店,把那些破烂玩具拿去便宜点处理了。
岳霞说那我干嘛啊?
老金说,你要不嫌弃,我朋友开了个面馆,你去给帮忙端个盘子啥的,钱不多,但也够生活了。
岳霞说行啊,比闲着强。
没过几天,老金就真找人把岳霞的玩具都拉走了,屋子里突然空出来好多。老金说这样可就滚得开了。
岳霞这才突然想起来,说干嘛你来我家白睡啊?下回去你家。
老金愣了一下,片刻说,我家不行。
岳霞说咋不行?
老金面色沉沉地说,我家到处挂着老婆的像,我怕她生气,半夜来找我。
岳霞就嗨了一声。
老金这男人也真是……挺难得的。
以后岳霞没再提过这事儿。
5
这样过了一阵子,有天晚上老金在岳霞这里吃了晚饭后,说不走了。
岳霞说卧槽你这是想赖上我啊?
老金说,我就是想赖上你,睡上瘾了。
岳霞拍了老金一巴掌,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流氓。
老金说不闹了不闹了,说真的,你还是跟他离了吧,耗着有啥意思呢?
岳霞说不行,当初那骚货上门来找事儿,逼我跟他离。我真离了,便宜那对贱人了,我偏不离,让他们生了儿子也上不了户口。
岳霞真就这么想的,玩具厂还没倒闭,男人就跟那个之前来搞玩具服装批发的女寡妇勾搭上了。女寡妇手头有点钱,除了玩具也搞别的批发,男人图钱,干脆跑出女寡妇那里不回来了。
岳霞是听人说,一年前俩人还生了个儿子。
她真就那么顺了狗男女的意,那她真是没脸了。岳霞瞅了老金一眼,你是没老婆了,一门心思想让我补缺吧。
老金说,也不是全是,我跟你说,你们这个小区,很快就拆迁了,说是建个大广场,政府征用,补偿金给得高。
岳霞轱辘爬了起来,真的假的?
老金说,我们单位一女的,老公是规划局副局长,她说的,恐怕是真的。
岳霞说都说往东区发展,这片不拆了,这可是好事儿。
老金说好事是好事,你要是不离婚,拆迁的时候,你男人能不回来分钱?
岳霞愣住了。
岳霞想了两天。
一边是赌气,一边是实打实的补偿款。最后,岳霞决定不赌气了。老金说得没错,那个混蛋男人要是听着信,肯定跑回来分钱。
比起拖着狗男女,钱太重要了。岳霞才42,距能拿退休工资还得八九年,闺女倒是省心读了个师专,学费是免了,生活费每个月还要按时寄。
岳霞又不傻,一百个男人也抵不过拿到手的钱啊。
但岳霞多了个心眼,也没主动找男人,怕他起疑心,反正那王八蛋过一阵子就会来个电话问岳霞想好没。
半个月后,男人再来电话的时候,岳霞没像以前那样骂一通挂断,冷淡的支吾了两句,说你要是能给闺女三万块钱,就离。
男人有点意外,愣了半天说,三万快多点吧。
岳霞心里骂了句男人的祖宗,嘴上装作不在意,你不舍得咱就继续拖。要不是看闺女面子,我去告你个重婚你也得赔我钱的。
结果男人脱口骂了句,骂完后说,两万,一把给清。
最后岳霞同意了两万。
能给两万,王八蛋的男人也是开挂了。岳霞想着他真不给,她也没招。
就这么离了。
没几天后,老金给岳霞商量,他干脆搬过来算了。
岳霞说你别打我主意,没门儿。
老金说我不打你主意,咱俩不领证,我就是搬过来,把工资卡给你当付房租了不成?
岳霞说当真?
老金当即就把工资卡掏出来塞给了岳霞,当真。
又说,哪天你要是想领证了,就去做个婚前财产公证,反正你的房子也好,赔偿款也好,我一毛不沾。我大男人,说到做到。
岳霞就笑了,想这样也蛮好,不吃亏。
6
没多久,倒真是岳霞主动提出来跟老金领个证。
这把年纪了,这样没名没分的同居,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不过岳霞也没做什么婚前财产公证,只是趁假期,把房子过户到了闺女名下。
老金说,釜底抽薪,这倒是更绝哈。
岳霞说半路夫妻,我得明目张胆地防着你。
老金就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还也没得到拆迁的消息。
岳霞问老金,老金有点含糊,说可能没那么快吧,政府的办事效率,不好说。
然后两年过去了,岳霞家住的顶楼开始漏雨,拆迁也还没半点儿消息,老金找人把楼顶重新做了防水,对岳霞说,要么我出钱,把房子也重新整整吧。
岳霞瞪了老金一眼,整个屁,万一拆迁不白花钱了?
说完脑子一激灵,一把把老金薅住,死命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妈蛋你骗我的是吧?就没拆迁这事儿,你当初就是骗我离婚的是吧?
老金被岳霞掐得嗷嗷叫了半天,说我真听说了,要骗也是我被别人骗了,我真没骗你。
岳霞哼了一声,把手松开了。
岳霞确定了,老金就是骗她的,就是让她跟男人离了,他好趁虚而入。
老金那房子,有没有挂满他老婆的照片岳霞不知道,但他儿子结婚当了婚房是真的。当初老金急吼吼往她这里搬,就是给儿子腾地方。
要是当时岳霞知道真相,一准会拿着棍子把老金砸出去。
但是现在……领了证倒是一回事,关键是,天天一起吃一起睡的,连身子带心,岳霞早都被老金睡软了。
自从老金重新硬起来,简直开挂一样迎来了身体的第二春,这把年纪,一周还能两三回地把岳霞睡得服服帖帖。
房子是顶楼没暖气,一到冬天冷得要死,贴着老金睡,比抱个暖水袋还熨帖。
赶老金走,她舍得,恐怕身子也有点不舍得。
岳霞揉了揉老金被掐红的胳膊,说那你掏钱装吧,还要换个大床,结实点儿的。
老金说,换,大的,结实的,怎么折腾都不塌架的。
说完嘿嘿地笑了。
岳霞看着得意的老金,兀自叹了口气,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想跟男人较劲真是不易。体力也好,脑子也好,好像总差着那么一点儿劲。
好在输在老金这样一个软绵绵骗着她过日子的男人手里,总胜过前夫那样硬碰硬伤她的。
那就这样吧,只要身体暖了,闭着眼睛过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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