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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是那种欲罢还休的感觉,说冷不冷,说不冷吧那风钻进衣袖每个毛孔都是凉的,但并非凛冽。说到底跟北方还是不一样,熙熙攘攘的街道,自行车穿梭在人群里,街边有些提着篮子、挎包,里面装着鸡蛋、莲藕什么的,也不吆喝,就用眼睛扫着来来去去的行人,偶尔会有人停下来问问,大家手里能够交换的是粮票,还不敢声张,瞅着对方的眼神不像找茬,交易才进行。
恍然若梦,回首已是异乡人,带着初次远行的傻姑奔波千里回家,街区往外一条条水道连着池塘,池塘边静默着一座座院落,白的墙灰的瓦,在一马平川的土地上仿佛坠下的棋子,而那一垅垅田地似乎就是棋盘,人在棋中,棋在局里,道不尽这大千世界的纷繁变化。再见,仅过不到两年,父母的头发全白了,母亲架起了老花镜,房子依然收拾的干净整洁,不过就是空落落的。
母亲见到两人进家门,喜极而泣,立即拽着傻姑的双手,让她屋里坐着,两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老人脸上堆起久违的笑容,她们彼此都明白因为同一个人让她们一瞬间开始在内心做着心灵上互通和交接,陪同儿子走后半辈子的就是眼前这个眉目俊俏、肤色稍暗的女子,老人家是满意的,能够从她的眼神里看见这个人的可靠,几近枯竭的心田又活泛起来。
“我们都老了,往后的日子是你们的,什么好都不如家全、身体好,世道在变,只要好好活着,哪里都一样,公道早晚回来,我们得守着这里,否则你姐会找不到家的。过完节该回去就回去,这几年我们还能动,不用担心,看着你们成家往后再生两个孩子,啥都全了,人要有盼望,不能总活在过去,以后能回城的话,好歹我们还看着屋子,人走了这屋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相对沉默了许久,老人将一些七长八短的老事情新事件简单的讲了讲,也说了附近回来的几个孩子考学考走的,进厂工作的,有些怎么安排的工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也有没回城的,很多事情远还没有厘清,回来吃闲饭的也有,自己的儿子插户千里之外,难道一直留在那里吗?就算一万个不愿意又能如何,风霜打过,一刀刀留下的印痕深至入骨,老钳工的心中几年之内积满厚厚的尘埃。
时间很快,一个多月过去,媳妇婆婆相处的非常融洽,媳妇的针线越做越巧,婆婆的心都缝进一件件大大小小的衣服里,冷清了几年的屋子暖暖的。老于头没和回城的那些人相见,或许从那么一刻开始他逐渐将自己圈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至于什么时候打开,连自己也不知道。
该返回了,鼓鼓囊囊的行包背挎在两个人的身上,向父母深深鞠一躬,一步三回头,泪水在风中飞,直到路的尽头两个孱弱的身影变成小点再到消失。火车一声长啸拖着浓烟向北方奔驰,这一别,有太沉的放不下,有的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这些岁月中别样的青春别样的心路,奉献也好牺牲也罢,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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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算上以狩猎为生的原始族氏,包括后面不管何种体制的国家,围绕土地展开的历史,几乎不缺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耕种土地的农者源源不断的输送着食粮,也不断推动着社会的进步,民以食为天,古来不曾有变。不同的社会、不同的技术和不同的态度决定她的产量,当土地的产出难以裹腹时社会就产生动荡,饥民、难民和动荡成了一起出现的词语,供需矛盾的解决是人类最大的智慧。
知青上山下乡学农的运动终于结束了,随之催生出来的变革悄悄在发生。
老于头已经算是学农的老把式,他跟土地已经分不开了,随着傻姑肚子一天天隆起,他的心境跟着也一天天平复。
大食堂、大集体的生活在特定时期解决了不同人群的分歧,起于一穷二白之上,行于如火如荼之中,城乡就业矛盾的转化,铺就一条血色的路。活过,没有一段岁月是空白的,只是内容不同而已,多了块承载的土地,自然,多了不同的人生,谁写下欢语悲歌,谁落满伤痕累累,一切都交给面前这条河去解答诠释吧。
自留地和副业的界定,集体跟家庭之间协调,让农民有了一点自主权利,老于头用从广生叔那里学到的手艺编制成箩筐向社员交换点鸡蛋什么的,给傻姑补充营养,他的人缘也深得社员喜欢,谁家有个大小事情多少都能帮上,这个干净的小院正在进行着一次新生。
“你就不要跟着下地,有我足够了,以后全指望你给咱定江山呢”
“瞎讲啥,别给人听见,俺不晓得什么江山,给你传个后人就行”
“我想爹在世的话,他能给我们更多的指引,他对世道有很透彻的看法,等我们孩子出生,长大也要有聪明的头脑和开阔的眼界,世道不管怎么变,明辨是非、勇敢正直是必须的,还要善良。”
“俺没喝过墨水,大道理俺懂,俺认理认人,就是知道你心里的苦,跟你,这辈子都值了,活着,把爹没了的念想给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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