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年轻人住社员广生叔的家,几乎是一清二白的光景,媳妇带着儿子早跑的不知道去向,留下大闺女跟年迈的奶奶,三个人只一个顶用,两孔窑洞,院里一棵老枣树和一个磨盘,土坯石块砌起来的院墙塌落出几个豁口,两扇板门象征性的能关起来,但在杜水河畔曾经也算不错的人家,生产队也为照顾广生家,安排几个人住宿,按两个人的工分算。
广生的女儿已到成家的年龄,如果把脸洗干净,面容长得清秀俊俏,只可惜几番变故让二十出头的姑娘变得神叨叨的,经常自言自语或者突然间大哭大笑,走在人跟前眼睛直愣愣的盯人半天说一句:“你是坏人!”再送上一声傻笑,吓得尤其是年轻人见了就躲,生怕被扯上,一个大队总有几个不地道的,见她经过会喊:“傻姑,抓到坏人没有,没有的话给你找个相好的,有吃有喝还不怕坏人”
傻姑回一句“你是坏人”就跑开了。
多可怜的姑娘啊,怎么说疯就疯了呢,年长的老人惋惜的直摇头,看着她跑来跑去,冷了会往柴草垛子里钻,只有奶奶拄着土槐叉拐杖摇摇摆摆的往回找,破袄破鞋,头发拧成一绺一绺,回到家奶奶哄着让洗把脸,稍微收拾一下就不一样了,工分换回的口粮勉强糊个嘴,也不计较。当夜晚来临是傻姑最安静的时间,她依偎着奶奶,睡梦里会笑,奶奶每次油灯下抚摸着她的脸就直落泪,万一哪天自己走了该怎么办?
广生叔是个热心肠,队里的活积极干,就是顾不上家,泥水砌垒啥的捉起来就是师傅,可就是面对自家的姑娘,这个汉子心里就不是滋味,多像她娘年轻时候,那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广生家娶了个会唱山歌的媳妇,从解放到出走,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他知道媳妇心气高,啥事都抢着护着,生怕受点委屈,生产的时候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大炼钢铁、闹饥荒又遇搞运动,他脑子里有些蒙,本来还开朗的人话越来越少,他就一个理“农民除了种地还能开出花来”,他不赞成媳妇热衷队里的宣讲,结果家里出了个革命积极分子,自己也要分享持家经验,分享支持革命做出的牺牲,结果是宣讲从队里到乡里再讲到县里,见到媳妇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悄悄带着十岁不到的儿子消失了,能找的地方找遍了。
02成堆成堆的玉米、高粱,能挂起来的绑在一起挂起来晾干,大树叉上、篱笆墙上金灿灿的非常漂亮,挂不起来的天气好的时候摊开晾晒,干的差不多时开始脱粒子,先用棍子捶打,打不干净的用手剥。这一群细皮嫩肉的城里娃个把月脸蛋已经酱上太阳的颜色,手也是破了好、好了破再破到也磨出了茧,三五成群扎堆干活,除了年龄还小的,大一点的开始男女搭配,明面上好队友,一个不小心会发出只有彼此懂的暗号。
环境的变化,离开了父母,农活既艰苦又劳累,慢慢大家心照不宣的找点依靠跟安慰,谁都不敢保证彼此是不带目的的,虽然纪律上是不允许,但特殊时期,多了不少地下活动,在这个地方迎来第一场大雪的时期。
老于头仿佛是跟自己有仇,大雪封山,覆盖了所有的地方,在没指派的情况下,他除了把广生叔家的院子打扫好,准备再把通往大队的路扫出来。扫雪的时候看见有零碎的脚印向后山脚的柴草垛延伸过去,也不知道哪根敏感的筋起作用,因为扫的时候有一溜脚印从住地的院子出来的,到半路去柴草堆场变成两个人踩出来的印子,他就跟着脚印走过去。
“坏人、抓坏人!”
“不许喊,再喊我掐死你!”
老于头赶快绕到覆盖后跟雪山一样的柴草垛后面,有一处被掏出来的窝洞,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的。
“谁在里面,快出来!”
“大爷的,少管闲事,走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再不出来我喊人了,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嘿,活腻了是吧,你能怎么滴”说着人出来了,是一起下乡来连虎。
“于傻子,就当没看见,听到没,这里面也是个傻子,老子解手看见她过来了,盯了她好几天,才知道在这里给自己整了草窝,我啥没干,留给你吧”
老于头气得双手紧握扫把抡起来就朝连虎打过去,紧接着抱在一起滚在雪地里你一拳我一拳的往对方身上头上打,直至硬给连虎压在身下反剪过两条胳膊,用膝盖抵住后背才松一口气。
他扭头往草垛里喊“你没事吧,坏人抓住了,你出来吧!别怕!”
露出一个头,头上顶着柴草叶子,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慢慢挪出来,棉袄的扣子开了几个,里面是变了颜色的肚兜。
“打坏人!打坏人!”说着倒操起扫把往连虎的头上打,老于头不小心也挨了一下。
“会出人命的,放开我,她就是个傻子没轻重的,求你了,放过我!”
老于头也怕给打出事就松了手脚,连虎的后脑勺已经在流血,他赶忙爬起来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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