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日子紧着裤腰带,大江南北,山里山外,有惊人的相同又有不同,一个大家族一支历经磨难的血脉正在变革中恢复元气,那些过往不堪回首,如钉子一样钉入心里,不扯则已,一扯,带动的何止痛楚,大都会说在彷徨中寻找浪漫和快乐,殊不知是支撑精神动力的最好妙方,反之呢?
有些怪圈绕进去,再出来需费尽周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避祸也好隐世也罢,被彻底改变的那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杜水河畔世世代代刀耕火种,在漠北的风里沉淀了千万年,那些个兵荒马乱的岁月好不容易过去,旧人去新人来,这片土地已显出了疲态,地不养人,更养不了闲人,每一个青黄不接的时间段是最难熬的。父亲的信里传来南方的春风,老于头听见的讯息其实是压制了很久的想法,只不过需要大胆的人带头尝试,群众认可,才能方向正确,他的内心蠢蠢欲动。
“你整天在瞎琢磨啥,跑进跑出的,这脊里疙瘩的地方闭着眼窝都能走遍”不得不相信人可以改变人,傻姑的嘴巴比以前能说多了。
小于海已经可以在炕上稳稳摆出孙猴子的姿势了,老于头走到跟前手指一捅,小家伙躺倒就喊“菩萨救俺,妖怪法力太厉害了”
“嘿,反了你,你娘是菩萨,我倒成妖怪了,说,长大要干什么?”
“打败所有妖怪,去天上摘长生不老果给爹娘吃,以后你们就不会老了,老了太可怜了”小子一本正经的说着。
“可造之才,长大有出息我们就不会老了”
“小没正形,老也没正形,到底谁才是妖怪啊,别的不说,这每天面糊糊,要不是窖点洋芋,你说这娃咋办,今年这光景搞不好又没收成了,不知道往后咋整,后庄驼婶乱吃东西给自个吃没的”
“爸信里说姐已经平反了,虽然人不在总是要清清白白的才能在天上安生,还有很多人悄悄做小生意,农村尝试水田给私人承包,我在想,咱这个地方或许也可以,我得去找老支书说说”
“俺也信,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就是别再惹上了麻烦,俺男人的脑袋瓜子比谁都灵光”补丁衣服掩不住傻姑那圆润的身子,小麦色的面庞,磨出茧子的手穿针走线,“哧、哧、哧”地捺着鞋底,她的眼里是明亮的,盛着一汪清澈的水,微波荡漾。
02
大队几间瓦房里,装过十多年的大大小小的会议,宣过誓表过决心,激情澎湃余声犹在。人靠的是争一口气,适应和生存成了最大的优点,于是,改造天改造地,这里印下了深深的烙痕,人,又是最矛盾的,就算有一万个问号,答案正确的又是最稀少的。
老支书真是老了,他稀稀拉拉的头发呈灰白色,一老一少俩人都给自个的烟锅里填满货,“吧嗒吧嗒”的响着,那腾起的烟雾也是灰白色,随着天色黯淡,烟锅里的火光一明一暗,话题从哪起从哪结束,都刻在俩人的额头上。
“你这娃啊,心性好,善良,从你一来我就瞧好你,总说吃亏是福,急乱脏差的事总少不了你,可娃呀,这地方亏欠你,这世道我有些看不明白了,你说的那些道道,理是不差,可搞不好又会犯大错误,出事了婆娘娃娃咋办”
“叔,想好了,掉脑袋还有碗大的疤,再这样下去,会重蹈大面积饥荒的灾难,还会出人命的,总要有人带头来做”
“你这娃,咋这么犟,有公社有上头,这个时候没文没政策的,乱来把自个搭进去值当吗?实在不行,你自个慢慢折腾,我们都当不知道,其他人给招呼一下别言传,自己小心点,有困难,再说哩,就当先探探路子”
“运动来运动去,好好的光景见了底,眼看着过不下去,社员娃娃们遭罪不说,就怕人心动摇就是大难子,谁担当得起啊”
两双手,两只烟锅,传递着有生力量,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号角无声却是最强音,南泥湾精神或许将创造奇迹。
烟波浩淼,凌晨的阖城笼罩在薄雾当中,东方露白,清风带着雾气涌动,城郊的田地里水天交映,散落在田里插秧的人们就像点缀在乐谱上的音符;街市开始张罗一天的营生,买者和卖者探讨着面前物什的品相价格,餐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是人间该有的样子啊!
堂屋案几上摆着黑白的女儿遗照,淡淡的笑容很是恬静,一束挂着露水的白花映衬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就算有,也道不尽世间的难。老人将屋子整理擦拭的干净整洁,他们给女儿烧了那份晚到的平反证明,撕开的伤口时常隐隐作痛,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儿子一家远在千里之外,他们能予自己的就是守着老院子老房子,不管谁回来都不至于迷路。眼看着外面在发生着变化,俩位老人想的就是和儿子叙叙,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信息带给了儿子启发,让他萌生再一次向命运挑战的念头。
人间的烟火气,是伪装不出来的,只有正常流通了才有更多的机会,阻塞的是希望,滞后的是真实的知觉和良知,不去治愈的伤病久而久之埋下隐患,于非常的年月,说不出来的痛,才是最苦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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