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下午，老板打来电话，让我去银行打印公司公账的银行流水。

我心说，上次不是打过了吗？

老板继续说：“上次你不是打印过一次吗？需要盖银行公章的那种！这次再打一次……你今天下午去打也可以，明天早上去打也可以，但是如果你是明天早上去打，一定要很早去才行，不然来不及。”

我最近不想接老板的电话。已经十几个月没发工资了，这种情况已经到我的底限了，干不下去了。我正准备找个机会跟老板摊牌。

大概人心中有什么想法时，就会不自觉地自带相应的气场，而敏锐的人能够察觉到这种气场。因此老板最近给我打电话时，语气谦逊温和多了，一改往日不可一世的作风。我了解他，这是一种底气不足的表现。

看看时间还早，我不想立即就去银行，于是歪躺在床上玩手机。

快三点时，我觉得是时候出发了。今天是周日，先给银行柜台打个电话，确定他们今天上不上班。

接电话的是个男的，我问他：“你好，你们XD支行今天上班吗？我想去打印银行流水！”

他问我：“上班的，不过四点钟就要下班了。您要打印对公账户的银行流水，还是对私账户的银行流水？”

我心说：“什么对公对私的？”然后说：“就是企业账户的银行流水啊！”

他说：“我们四点钟就要下班了，四点钟关门，您看看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我说：“打印银行流水很快的，上次打印过一次。”

他利索地说：“那您快点来吧！我们四点钟关门！”

我看了下手机时间，现在是三点钟，刚好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的。不过虽然如此，还是要抓紧一些。我迅速穿衣，找出公章和身份证放进背包里，将背包甩上肩头就走。

按我往常骑行的时间，从住处骑到XD需要15分钟。银行稍远一些，不过所需时间应该差不了多少。于是我决定骑单车去。

其实打的更快，但是现在太穷了，所以还是骑车吧！

一阵猛蹬，沿着车流在路边像游鱼一样穿行。到银行门口一看时间，刚好15分钟。额头已经见汗，后背也已经微微汗湿。

走进银行大堂。里面几乎没人，一个男大堂经理，一个男保安，柜台上一个女柜员，然后窗口有一个穿粉色冬衣的女人在办业务。

我将背包从肩头卸下，走到大堂经理工作台边，一边默默调匀呼吸，一边说：“你好，我是来打印银行流水的。”

大堂经理站起来，左臂往左前方直直地一伸：“柜机在那里，你带那个卡了吧？有卡就能打！”

我心说：“什么？卡？”同时眼睛看向大堂经理身后的一排柜台，那里是办理对公账户业务的。上次我来打印银行流水，是一个女经理帮我到柜台后打的。

现在，所有办理对公业务的柜台都空无一人，柜台桌面上还摆着“暂停服务”的牌牌。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说的那个什么卡我没有，而柜台又没人，也就是说，在柜机上打不了，在柜台也打不了，我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我说：“怎么……办理对公账户业务的，他们没上班吗?” 说话时，我看到大堂经理脑门上方的头发稀稀疏疏，头皮隐约可见。怎么会这样？他年龄也不大啊！

大堂经理说：“没有，今天是星期天…”

我说：“咦？我刚才打了一个电话，问你们XD支行今天上不上班，他说上班的啊！刚才电话是谁接的？”

大堂经理说：“我接的。”

我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他眼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

我忽然气恼：“…我问你你们今天上不上班，你跟我说上班，结果到了这里之后，你又说他们不上班！”

大堂经理说：“我们这里是在上班啊……哦，你原来是在柜台打的是吧？柜台他们…今天星期天不上班，你可以在柜机打，有那个卡就可以了!”

我问：“什么卡？”同时心里说：“什么卡都没用，我什么卡都没带，只带了公章和身份证。”

然后，他一时也不大能说得清楚那是什么卡，而且我也没有心情听。

我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要带公章和身份证，没说要带什么卡……”

大堂经理说：“你上次是在柜台打的啊，在柜台打就不需要带卡，但是他们今天没上班，你就只能在柜机打，在柜机打就是需要卡的啊！”

我说：“那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要带卡呢？”

他一愣：“那个卡，都有的啊！他们打印都是在柜机打的啊！”

我又叹口气，转头走了。拉开大堂大门的时候，虽说不上粗暴，但确实是比平时多使了几分力气。

到了银行外面，准备骑车走人。忽然想起，刚才气晕了，都没问清楚他说的那个卡到底是什么卡。于是又走进去。

保安正跟大堂经理说话，大堂经理坐在凳子上。

我等了几秒钟，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以尽量平静的语气插话，问他那个什么卡到底是“什么卡”。大堂经理从凳子上站起来，把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比划。

我说：“U盾？”

他说：“不是U盾？”

我说：“那是什么卡啊？叫什么名字？”

他又沉吟，我又看到他脑门上稀疏的头发，发颗里是隐约可见的头皮。他说：“叫……法人账户查询卡。”

我说：“哦，我们没有这个卡，从来都没有。”

他说：“那你们没办……那就只能在柜台打了”。

然后，我问了他明天早上办理对公账户的人几点上班，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唉！白跑一趟……不过出来一圈，不用一直盯着手机，对眼睛疲劳还是有些缓解作用的……还骑了自行车，就当是锻炼了吧……刚才不淡定，我又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