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中午

作者: 元子淡 | 来源:发表于2018-07-01 22:14 被阅读74次

                          1、爸爸和妈妈

            因为总是很长很常时间才能见爸爸和妈妈一次,所以我现在很难想起他们的模样。镇子上在外边的人大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可是爸爸和妈妈过年也不回来。据说这个时候很“挣钱”,工资是平时的两倍。我想说说我对挣钱这个词语的理解过程。爸爸和妈妈在我读二年级的时候和镇子上一些人跑到南方去“挣钱”了(其实我当时对南方的理解来自于一年级课本上那句“春天来了,小燕子的妈妈带着小燕子高兴地从南方飞回来了”,认为南方不是很远,你看小燕子不是和妈妈‘高兴地飞回来了’吗?要是远的话小燕子还能高兴。爸爸和妈妈在深圳是我后来知道的),我当时问大人挣钱是咋回事,他们没人告诉我,或者说不屑告诉我,我就根据自己的经验理解了一番。我想挣钱大约和我们在地里淘花生一样吧。淘花生就是在别人刨过的花生地里拿把小镢头,找一些漏掉的花生,我在秋天的时候经常在镇子后边的地里淘花生。而挣钱的地方就是每个人拿把小撅头努力地在地上努力找别人漏掉的钱。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哥哥时,哥哥问我你知道你将来是咋死的不?我摇了摇头,哥哥说你将来是笨死。挣钱让你说的比捡粪还容易!挣钱就是给人当孙子呢!

            当然,我现在知道“挣钱”是咋回事了。我现在都上六年级了,上了六年级的孩子应该知道“挣钱”是咋回事了。

            总之,爸爸和妈妈挣钱去了。我们镇子上去挣钱的人去的很多,比如我三叔和三婶,比如牛蛋他爸和她妈。因为此事,小梁老师总是说我们这里的人不尊重知识。他还一气之下提了油漆桶在镇子上到处写“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爸爸妈妈走后就剩下了我和哥哥,一群鸡(五只)和卷毛(一条三岁的公狗)。爸爸和妈妈刚走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因为没有人管我了。可是不久,没人我觉得没人管我也不好。比如我得自己洗衣服,比如我得到向阳餐馆吃很难吃的饭等等。小梁老师要家长开家长会,爸爸和妈妈不在我就让哥哥去。可是哥哥吸了一口烟说,你又不是我儿子,我跑去开什么家长会啊。再说了,我一见了个眼镜蛇就想打他。哥哥在小梁老师手下念过书,因为不会解方程,老挨小梁老师的打,所以哥哥恨透了小梁老师。因为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去,小梁老师又说了句你们这里的人咋对知识不尊重呢。他还罚我站了一个下午。我回去的时候,感觉腿都不是我的了。

            爸爸妈妈每次回来就像游击队员到老乡家里去,打一个照面就走了。这是我看了《游击队之歌》后想到的。游击队 员到老乡家里去,怕敌人逮着,只弄点吃的和老乡说几句话就走了。

            爸爸和妈妈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和好几身新衣服,这使我很高兴。他们每次回来都会把我抢来夺取的,使我很不舒服。妈妈总问我想她不,我想说不想,又想说想。但是我到底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的嘴里塞满了好吃的。妈妈就使劲在我的脸上亲,我每次被妈妈亲过之后脸都会疼几天,好像被妈妈把脸上的皮亲掉了。他们把买回来的新衣服给我一件一件地试,过年一样。妈妈还会带我到镇子上的澡堂去洗澡,在女部。我在里边东瞅瞅西看看的,觉得很好玩。这是前几年的事了,现在我到男部洗澡了,到女部人家肯定说我是流氓了。

            今年我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回来过,说是专门给我过生日的。他们那天给我穿上了新衣服之后,就把我领到了一个老太婆家里。那个老太婆是个瞎子,身上衣服很脏,像黑色 石头。她问,满十三了。满十三了,妈妈说。你们出去,她说。妈妈出去的时候给我说,你要听话,阿英婆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过了今天你就是个大人了。说完,妈妈就和爸爸出去了。然后屋子就我和那个老太婆了。她说,你把裤子脱了。我没敢反抗,老老实实把裤子脱了,只剩下黑色的内裤。全部脱了,她说。我照办。她突然拿出了一把刀子,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我说我不。她突然笑了,说我不阉你,小兔崽子还知道护老二。她说的时候已经把刀子搭在了我的小鸡鸡周围,另一只手拽着我的小鸡鸡。我知道不敢乱动了,如果乱动的话很可能把我的小鸡鸡让刀子误伤了。她把我的小鸡鸡用手按着,刀子刮着小鸡鸡周围淡淡的绒毛。我感到很害羞,尽管我面对的是一位瞎了的老女人。我的那些绒毛被她一点一点剃掉,放在了一块红布里。我的小鸡鸡不知怎么了,很快立了起来,这使我感觉无地自容。

            终于完了,我常常地吸了一口气。爸爸妈妈进来了,对老太婆说谢谢了,咱们这个镇子就数您做的干净。老太婆什么也没说,只是认真地把她的刀子放回了一个匣子。然后她又把刚才剃掉的绒毛给了妈妈,说包好。妈妈给了她一叠钱,说麻烦您了,就领着我回家了。

            回家后,哥哥阴阳怪气地说,哈哈,把毛剃掉了。爸爸说,你笑什么,你的也是她剃掉的,连我的都是她剃掉的。我问爸爸,她咋是个瞎子呢。爸爸说,不是瞎子能是什么,算是回答了我。

            爸爸和妈妈每次回来的是总是穿很新很洋气的衣服,甚至比镇子上的干部穿的还好。他们每次回来还走所有的亲戚,而且还带着礼物。妈妈说在外边挣钱,不带礼物咋行。所以爸爸和妈妈每次回来的时候用很大的包背很多的东西,像骆驼一样。妈妈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包饺子吃,我很喜欢吃妈妈包的饺子,总把肚子吃得圆圆的。

            待上几天,爸爸和妈妈就会又去挣钱。妈妈说她和爸爸先坐汽车,到了省城再坐火车,坐三天三夜的火车才能到挣钱的地方。

                          2、我和闫小云

            我现在已经十二岁,上六年级,我叫赵小钊,男生。爸爸和妈妈走后刚开始,我还喜欢待在家里,因为我可以看电视,想看到什么时候就看到什么时候。但后来我就不喜欢待在家里了,因为哥哥把电视搬到了他的房间。我也不喜欢待在学校里,因为在学校要写很多的作业,我有时写完感觉手腕都写断了,手都写烂了。而且在学校同学们还不喜欢和我玩,说我太呆。为了让他们和我玩,我把爸爸和妈妈每次带回来的好吃的都会带给他们吃。但是我不给他们吃的他们就不要我了。我和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很开心,也就忘了他们平时对我的种种不好。和他们玩“警察捉小偷”时我总是演小偷,我给王刚说哪怕只让我演一回警察,可他说不行,说我演不了警察。他们把我捉住时,用绳子把我的手勒得很紧很紧,使我的手很疼。但我不敢说,我怕他们不要我玩了。尽管如此,他们只要我不给他们拿好吃的,他们就不要我玩了。他们不要我玩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到镇子上去逛,看打铁的,看吃饭的,看下棋的……

            这是以前,我现在基本上不到学校去了。到学校他们不和我玩,还叫我流氓,使我很苦恼。所有,我宁肯一个人到镇子上去玩。

            第一个叫我流氓的是闫小云,是五年级下学期的事了。

            那天她的同桌艾慧不在,劳动委员就让我和她一起值日。闫小云是四年级的时候从县城的学校跟随她爸爸妈妈转学到我们学校的,她的爸爸是镇子上派出所的所长,个子很大,也很胖,整天骑着三轮摩托在镇子上跑,腾起一股股烟雾;她妈妈是镇子最南边中学里的老师,教英语,带着鸡蛋型的眼镜,衣服总是很干净,好像土从来不该她身上去。闫小云个子不高,但很活泼。她会跳舞,会唱歌,还会弹风琴会背诵许多唐诗,六一时她还单独唱过歌得过奖呢。站在一大堆同学里,她就像一只天鹅一样,而其他人就像一个个麻雀。

              我很喜欢和闫小云一起做值日,所以我那天早上起的很早,我准备在闫小云来之前把教室打扫干净,还要把桌子擦干净。我跑到学校时还很早,小梁老师顶着鸡窝似的头发小才在宿舍门口刷牙。我赶紧拿着桶去接水,但是男生厕所的龙头坏了,我又是吸又是捅的,可水就是没出来。我就把桶提到了女生厕所口,一拧,水就“哗哗”地流了出来。水一“哗哗”,我突然想尿尿,就昏头昏脑地走进了女生厕所,心里想反正这会也没人。

            我可以对着红领巾——五星红旗的一角——发誓,我进去什么也没看到。我进去的时候闫小云已经准备往出走呢,她见了我先是一愣,接着就喊了一个长长的“啊”字:啊——我被她这么一喊,也用不着上厕所了,因为尿一滴不剩地撒在裤子里边了。

            我那天穿着尿湿的裤子写了五千多字关于自己流氓行为的的检讨,回家时已经下午七多了,哥哥正在看新闻联播,他说你是不是跑到非洲去了。我突然“哇”地哭了,那天晚上我很饿,但是我什么也没吃。

            从那以后,班里的同学就叫我流氓了,小梁老师叫我回答问题时也叫我流氓,女生见了我就躲的远远的,好像我会吃了她们。在那件事之前,我一直认为闫小云是个好女生,从那以后,我觉得她和其他的女生没什么两样。我很恨闫小云。她跳《才蘑菇的小姑娘》时,我给地上倒了水,她一跳就滑倒了。而且从那以后,我也不想和其他男同学玩了,我不喜欢他们叫我流氓。

                        3、哥哥和梅子姐

            哥哥十六岁了,正在上初三,闫小云的妈妈是哥哥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哥哥很讨厌她,说她总是让他写单词。哥哥很少去学校,有时在镇子上乱逛,他有时和一帮同学在家里看碟片。

            哥哥在镇子上和他的同学逛的时候我见到过几次,他们每人指头上都夹了一根烟,有的吸一口还吐一个烟圈,比赛谁吐的圆。他们转累了会坐在倒闭了的机械厂门口,一字排开,背靠着墙,见了女人或者女生经过时就打口哨。接着,便是大声的笑。一次,我在街道碰到他们,一个来过我家的瘦子对哥哥说,这不是你弟弟吗?然后从口袋掏了一根压的有些变形的烟给我,我伸着手准备接,被哥哥阻止了。他还小,哥哥说。然后哥哥给我说,去,到学校去,街道有什么好逛的。我就怏怏地走了。我听到刚才给我发烟的那个瘦子喊,谁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去灭了他。我感觉那个瘦子对我比哥哥对我好。

            哥哥他们看碟片的时候从来不让我看,而且把门关的死死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他们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但是我没有机会看。

            一次我在镇子上逛的口渴了,就跑回家去喝水。哥哥他们大约没有想到我突然会跑回来,所以门开着,窗帘也没拉。

            哥哥他们正在认真地看,根本没有发觉我回来了。画面上是一个脱光衣服的外国男人和女人,男人骑在了女人的身上,女人嘴里大声地喊着什么。哥哥的一个同学说,我操,我都硬了。我突然跑开了,我知道这是黄色录像,看这不好。在学校里,我听王刚给我们说过黄色录像是咋回事。我一跑惊动了哥哥他们,哥哥虎着脸说你咋跑回来了,抬起腿就给了我一脚。哥哥的一个同学说算了算了, 他是你弟弟啊。哥哥就又进去了,和以前一样,关了门,拉了窗帘。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也不想看了。

            是哥哥让我把梅子姐叫梅子姐的。一天,哥哥把梅子姐带到我们家来了,说让我把梅子姐叫梅子姐,我就叫了声梅子姐。梅子姐很高兴,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小钊。梅子姐就把我抱在了她的怀里,还用手摸我的头。梅子姐的胸部软绵绵的,靠在上边很舒服,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妈妈。

            梅子姐前几年也在广州挣过钱,去年回到了镇子上开了一家美发厅。药店的独眼龙老郭坐在药店门口对一大帮人说,梅子这娘儿们厉害的很,不但给你理了发还给你洗了头,不但给你洗了上边的头还给你洗了下边的头。听的人都笑了,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听不懂独眼龙的话,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在镇子上逛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能看见哥哥在梅子姐的美发厅,先前是和他那帮同学,后来就只是哥哥一个人了。哥哥在梅子姐那里理了个很好看的头,每天早上起来后还要蘸上水把头梳的光光的。我也想理和哥哥一样的头,可梅子姐说我是小孩,给我理了个和尚头。我想,我如果理了和哥哥一样的头,我一定会跑去让闫小云看的,尽管我还在讨厌她。

            一个下午,哥哥又把梅子姐带到了家里,手里还提着肉和韭菜。梅子姐说,咱们今天晚上吃饺子,我给咱们做。自从爸爸妈妈走了之后,我和哥哥就一知在向阳餐馆吃饭,那里的饭很难吃。但是,我和哥哥不得不在那里吃,因为爸爸走的时候叫我和哥哥只在那家吃,他回来给人家钱。梅子姐做的饺子很好吃,和妈妈做的一样好吃,我那天吃了很多。吃完之后,梅子姐还让我唱歌,我就扯着公鹅嗓子唱了一首跑调的《春天在哪里》,梅子姐说唱的好,还给我鼓掌。哥哥气得脸都绿了。

            后来梅子姐就和哥哥到哥哥的房间里去了,说让我早点睡。哥哥又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和看碟片的时候一个样。我睡不着,就跑到门口听他们说什么。

            哥哥在他的房子里不再叫梅子姐了,而是叫梅子。他们开始说话我还能听见,梅子姐说你还小,到后来他们就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撞击声和喘息声。我想他们不会是在打架吧,但立刻又否定了。他们怎么会打起来呢。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梅子姐和哥哥出来了。梅子姐洗了脸,还梳了有些乱的头发,哥哥斜靠在门上抽烟。你说的是真的,我给你五千块钱你就答应我说的事?哥哥问梅子姐。梅子姐笑着说,我还能骗你,只怕你没那个本事。说完梅子姐笑着看了看我,好像要我为他们做证。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么说的是什么事。

            三月里的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在镇子上走,那时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其实我也不想在镇子上走,我都有些瞌睡了。但是我把钥匙丢了,而哥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好像钻到了地低下。我就朝梅子姐的美发厅走了过去。梅子姐曾经给我说,你没事的时候到姐那里来逛啊小钊。美发厅门已关了,窗帘也拉了,但里边的灯还亮着。我轻轻地走到窗子边往里看,因为窗子没有拉严,有一道光照了出来。

            我看到的令我大吃一惊!闫小云的爸爸和梅子姐都光着身子,闫小云的爸爸手里拿着一根皮带朝梅子姐一下一下打去,因为玻璃隔音(镇子上只有医院手术室的玻璃和梅子姐的玻璃是隔音 ),我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见梅子姐的嘴一张一张的。闫小云的爸爸打了一会儿,又在梅子姐的身上乱舔,用手摸。

            闫小云的爸爸光着身子很难看,像一头刮了毛的猪,又白又肥的。他怎么能这样呢,闫小云那么好(我那会忘记了闫小云把我变成流氓的事),会跳舞,会唱歌,会弹风琴,会背唐诗。梅子姐光着身子也很难看,屁股撅的老高,头发全散了。我想,我以后再也不吃梅子姐做的饺子了,我甚至后悔我以前吃了她做的饺子。

            我后来就跑开了,边跑边哭。我在街道跌倒了好几次,膝盖上全是血。那天晚上我在麻子的粮油店门口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4、刀子和屋顶

            我有一把刀子,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我把刀子藏在了屋顶的转头底下,我会经常爬到屋顶一个人玩刀子。

            刀子是我用五块压岁钱在王刚那里买的。他说他缺钱才卖呢,刀子是他表哥送给他的,真品“三刃木”,实际能值一百多块呢。我见到那把刀子就喜欢上了那把刀子,毫不犹豫就买了下来。其实根据王刚的眼神,三块钱都能买下。可我什么也没说就买了下来,我太喜欢那把刀子了。

            我们家的房子很高,在屋顶上可以看到许多在地上看不到的东西。向南望,是镇子上的街道,像张没有表情的脸,没什么看头;向北望,是成片的庄稼,有花生,豆子,玉米;西边和东边是栉比鳞次的房屋。

            拿着刀子,我经常一个人在屋顶比划着,刺,捅,划。那些动作都是我在电视上看的。那些大侠可真厉害!我想我如果和他们一样厉害的话就不用害怕谁了,也一定会有很多人和我玩,也一定没有人敢叫我流氓了。

            我比划累了,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屋顶,一动也不动。这个时候,我有一种感觉自己就是屋顶一部分的感觉。我在屋顶会想很多事很多人。我想爸爸和妈妈的模样,想闫小云慢慢鼓起的胸部和随风摆动的裙裾,还会想到那天晚上在梅子姐的窗外看到的情景,还会想到那次录像上那两个光身子的外国人。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小鸡鸡就会莫名其妙地硬起来。我在屋顶可以解开裤子来看,没有人知道。阳光下,我的小鸡鸡像只骄傲羞涩的小公鸡一样昂着头。小鸡鸡周围是一些慢慢变长变黑的金黄的茸毛。

            当小鸡鸡硬了的时候,我就会用刀子在屋顶用刀子比划,直到它软下去。因为它硬的时候,在裤子上一磨一磨很难受。当它软下来之后,我就站在屋顶朝下舒舒服服地撒一泡尿。

            如果没有人打扰,我会在屋顶上待一天。

                5、卷毛和点点(或闫小云和王刚)

            我每个星期六都会拿着毛巾香皂和洗发水去镇子上的澡堂洗澡,否则哥哥捂着鼻子不让我进门。我去的时候会带上卷毛,卷毛总是很听话,静静地卧在澡堂门口等我。我很喜欢卷毛,我把许多秘密都会告诉卷毛,而它绝对不会告诉给别人,而且听的时候很认真。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又拿着毛巾香皂和洗发水去洗澡,卷毛就跟在我后边。我在街道碰到了闫小云和王刚,他们居然手拉着手!而且见到我时手居然没分开!王刚的嘴里叼着一根烟,闫小云的嘴里嚼着口香糖。他们身旁还跟着一只狗,很听话的样子。

            我是不想碰见他们的,但是当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已经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王刚先和我打招呼的,他说,洗澡去吗?就你一个人啊?我不知怎么了,突然变得很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哦,一个人一个人。我说的时候没敢看他们,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条狗。它叫点点,闫小云指着那条狗说。我指着卷毛说它叫卷毛。他们听了全都笑了,说这个名字太怪了。

            我想尽快离开,就说我洗澡去了,过会就没水了。王刚比平时客气了许多,对我说再见。

            当我叫卷毛走的时候它不但不走,还朝点点跑了过去。我赶紧跑过去拉。我死命地拉,卷毛死命地挣扎。王刚突然大笑起来,说赵小钊啊赵小钊,你的狗咋和你一样也是个流氓啊。见了点点连你都不认了,哈哈哈。

            我的脸突然很热很热,我拼命地把头往下低。卷毛还再挣扎,我就用拳头狠狠地打,我不想让它给我丢脸。可是我到底没有拦住卷毛,它还是跑到了点点的跟前。卷毛有点低三下四地对点点又是摇尾巴又是“呜呜”叫。可点点根本不理它,还把它咬了一口。

            我最后用衣服蒙住了卷毛的头,用了几乎哀求的口气对王刚和闫小云说你们快点走吧,我快拉不住卷毛了。等他们走过了转弯处,我才把衣服从卷毛头上取了下来。我刚把衣服拿掉,卷毛就朝我叫。我狠狠地在卷毛肚子上踢了一脚,然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发现卷毛不见了,我就到镇子上去找。去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爬上屋顶把刀子装进了口袋。我老远就看见王刚拿着一根棍子打卷毛。我喊,你别打卷毛。王刚说你这流氓狗跟你一样,都缠了点点半天了,还把闫小云咬伤了,你看。我这时看见闫小云和点点在不远处的桐树底下。我说你别打它,我带它走。好啊好啊,王刚说,你当我爱打它呀。我去拉卷毛时它根本就不理我,我踢了它一下,它竟然咬了我一口。王刚大笑起来,说你看你那流氓狗,耍起流氓什么都不管了。我再拉卷毛时它又咬了我一口,王刚笑的声更大了,连远处的闫小云也笑了起来。我突然掏出了刀子朝卷毛捅了一刀,卷毛就扑过来又咬了我一口,我就再捅了它一刀……

            没多久,地上满是我和卷毛的血,我和卷毛身上也满是血。王刚闫小云他们早就吓跑了,只剩下了我和卷毛在打斗。突然,卷毛朝我狠狠地叫了一声后就飞快地跑了。我一个人在街道大声哭了起来。

                    6、最后的中午

            卷毛跑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把沾满血的刀子擦干净放到了屋顶,再也不玩了

            那天中午我又没去学校,我像一条游狗一样在镇子的每个角落出出进进。我希望能找回卷毛,我很想卷毛。我想卷毛一定藏在镇子的某个角落等着我去找它,找到之后我们就回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我不放过一个角落地找,找,找。终于,我找到了卷毛。但是,卷毛不在是原来那个卷毛了。卷毛死了,卷毛再也活不过来了,以后再也没人和我说话了。卷毛身上满是血,那是我捅的。

            卷毛的尸体在机械厂院内一个小小的角落,从它的姿势看,它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卷毛,你怎么不回来呢,你宁肯死在外边也不肯回来吗?卷毛你不知道我那天晚上等你等到凌晨两点,我为你准备好了药和纱布,只等着你回来。我一个人盯着卷毛,默默地说着。卷毛身上满是白色的蛆,它们毫不留情地吃着卷毛的肉。

            我用手挖了一个坑,把卷毛放了进去。机械厂院内的土里铁屑很多,我的手心手背手指被铁屑扎的到处都是伤口,流了很多血。

              我做完这些就朝梅子姐的美发厅走去,我很想很想找个人说话。哥哥两天天都没回家了,卷毛又没了,我几天都没张嘴说话了。

              梅子姐的美发厅那天中午没有人理发,我进去的时候梅子姐在沙发躺着。她好像睡着了,我进去她也没动。梅子姐背对着我,露出了一大截很白的腰,还露出了红色的内裤。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梅子姐,一句话也没有说。

            梅子姐突然说,你来了也不出声,就那么站着啊。原来梅子姐没有睡着。梅子姐说她到我家去了几次,门一直锁着。我说哥哥不在家,她说我知道。梅子姐起身到走进了里边的屋子了。梅子姐穿着拖鞋走路,一走“吧嗒吧嗒”的,像只跳来跳去的小老鼠。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来一大截钱。她说,你把这钱拿回去给你哥,昨天晚上你哥把钱放进门底下就跑了,他没说,但我知道钱是他放的。你数数,他放了五千元,我可没拿一块。他回来你把钱给他,就说我和他耍哩,五千块钱就想把我买了啊。格格。

            梅子姐说到最后笑了起来。梅子姐的牙很白,笑起来很好看。

              我被梅子姐的话弄的晕晕的,好像明白她说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她说什么。

            梅子姐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还用手拍了拍说你可拿好了啊。梅子姐又说,今天我闲着呢,我中午做饺子给你吃。我找梅子姐本来是想和她说话的,但我突然不想说了。我就说,梅子姐,我不吃了,我要回家等哥哥去。梅子姐说,那好,你等我一下。然后梅子姐又“吧嗒吧嗒”跑进里屋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很大的甜瓜。梅子姐边把甜瓜往我口袋里装边说,你回去你哥回来叫他来我这里。我说,哦。那两个甜瓜可真大,把我的裤子压得往下直掉。我那天穿的裤子没系皮带,我只好用手提着裤子。我走的时候梅子姐还在我的头上摸了摸。

            我在街道慢慢地走着,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按在装钱的口袋。我的胃开始往一块拧,我记起我早上没吃饭。被阳光一照,有种自己要掉进水里的感觉。我走到独眼龙的的药店门口停了下来,掏出了甜瓜拼命地吃起来,一口跟不上一口。我感到嘴里腥甜腥甜的,一吐,有血。原来我吃的太急,把舌头咬破了。

            我边吃边听独眼龙给一群人说,你们知道不,昨晚储蓄所被人抢了。肯定是咱们镇子上的人干的,要不咋知道昨晚只剩下了小霍一个人呢。小霍说她当时吓得腿直打摆子,歹徒的脸她都没敢看,只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三刃木刀子。周围的人说小霍吹吧,她都吓成那样了还能看清了是什么四人木三人(刃)木。独眼龙说,哎呀,人家小霍说了,她本来也有一把三刃木刀子的,是她当兵的男朋友送的,但后来被人偷走了。昨晚她见到的那把和她丢了的一模一样。听着的人都“哦”了一声表示赞成。独眼龙还说,小霍说昨晚储蓄所多亏只剩了五千元了,要不可就亏大了。独眼龙还说,现在闫所长查着呢,他说他赶明天下午就能把案破了……

            我的手紧紧地朝装钱的口袋一捂,把吃剩的半个甜瓜扔在了地上,飞快地向家里跑去。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家了。他站在院子中央,拿着两根木棍,用一根敲打着另一根,发出“嘭嘭”的声音。我进去的时候哥哥看都没看,仍然敲打着他的木棍。我搬来梯子,飞快地爬上了屋顶。哥哥喊,你给我下来,你别上去。哥哥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沿着梯子也往上爬,我使了很大的劲朝梯子蹬了一脚。哥哥和梯子全部倒了下去。我掀开转头一看,我的三刃木刀子还在那里。但是,它被人动过,因为我放的时候一直把刀子把朝南,现在刀子把却向着北。我把刀子立刻扔进了烟囱,又把那五千元扔了进去。那么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和那么一大截钱扔进去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哥哥看见我把刀子和钱扔进去后,突然在底下哭了起来。

            哥哥哭了一会儿,又把梯子放好爬了上来。这次我没蹬梯子。哥哥爬上来后,就和我扭打在了一起。确切地说是哥哥打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哥哥的对手。哥哥像发了疯一样,边打我边说,我让你扔,我让你扔。我最后被哥哥蹬下了屋顶。我掉在地上几乎没感到疼,尽管鼻子和嘴里流着血。我甚至有这样的错觉,我流的不是血,或者流血的不是我。哥哥在屋顶大声哭着,手在瓦上拼命地拍打着。

            这个时候,闫小云的爸爸带了两个民警突然进来了。一个民警说,两个小王八蛋打的还挺凶的。

            他们把我和哥哥分开了,一个在屋子,一个在院子。他们说昨晚储蓄所被盗了,找我们了解点情况。这和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两外两个民警问哥哥,闫小云的爸爸问我。闫小云的爸爸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别撒谎。我就知道是你们这帮半大小子干的!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看着闫小云的爸爸,我突然又想到了那晚的情景,想着想着闫小云爸爸的衣服就没了。他说,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我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没说话。闫小云的爸爸手扬了起来准备打我。

            闫爱民,你给我出来,你真会装孙子啊。我听出来了,是梅子姐的声音。闫小云的爸爸平时别人都是闫所长闫所长地叫,没人敢叫他的名字。

              闫小云的爸爸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用手示意另外两个民警暂时别问哥哥了。他对梅子姐说,你没看我工作吗,什么事啊。梅子姐说,我不管你工作不工作不,我的肚子里有你的种了,你看咋办。闫小云的爸爸脸上涌满了怒色,说,过一会行不……

            这个时候,闫小云的妈妈走了进来。她在经过梅子姐的时候很鄙夷地看了梅子姐一眼。她对闫小云的爸爸很平静地说,你赶紧找小云去,我找不见她。闫小云的爸爸说,你烦不烦啊,小孩子不见了就不见了,吃饭她自己会回来。你赶紧去找找吧,我怕出事。闫小云的妈妈说。回去回去,死不了人的。闫小云的爸爸很生气地说。闫小云的妈妈突然扯着哭腔说,你赶紧找去,她和一个男生(我知道这个男生是王刚)离家出走了,这是她留在床上的信。闫小云的妈妈把一张纸扔向了闫小云的爸爸,那张纸飘了一会才落在了地上。闫小云的妈妈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干净的衣服很快脏了。闫小云的爸爸捡起来看了一会儿,说,他奶奶的,什么事都来了,我找到非打断他(或者是“她”吧)的腿。然后他就把闫小云的妈妈像提一棵白菜提了出去,并对另外两个民警说今天算了,你两个先回吧,明天继续。闫小云的妈妈在空中边哭边骂闫小云的爸爸,腿还一蹬一蹬的。我那时觉得闫小云的妈妈和镇子上其他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梅子姐对着闫小云的爸爸喊,你把我的事也当回事,肚子要大谁也拦不住。

            两个民警也走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了声“操”。

            梅子姐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喜悦,朝我和笑了笑,说,没事了,今天我们吃饺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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