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依旧毒辣，我在路边等车，手臂裸露的皮肤很快就被晒得蒙上了一层细碎的脂油。
一辆小车开到我身边，缓缓停下，鸣了几声喇叭。
我凑近一看，原来是小陈啊！
他摇下车窗，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微笑着示意我上车。
啊？你要送我回家？我问。
他笑着点点头。
是哦，刚好顺路哎！我快活地说着，打开后排的车门上了车。
小陈是我哥厂里的师傅，他家就住在我隔壁村。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虽然我们认识多年，但是我几乎没听见过他说什么话，就算路上碰到了跟他打招呼，他也是微笑着含含糊糊地应一声。
别人说话是把话吐出来，他说话，却是话从喉咙里上来，到了嘴里又急匆匆地被吞了回去，那些话总是含含糊糊地含在他口里，叫听的人很是捉急。
那几天在哥哥厂里，我从来没有听清过他的话，只是从他的表情来辨别他到底说了什么。所以，我也是尽量避免和他说话。
可是，现在搭了他的顺风车，如果不说点什么好像显得太过淡漠了，所以，一上车我就开始心急火燎地绞尽脑汁找话说了。
我哥去度假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我说。
小陈沉默并微笑着。
等他们回来，要是没那么忙的话，不如你也休个假，带着家人去玩几天？我说。
小陈仍旧微笑着沉默。
你太太在做什么啊？我问。
在家带孩子。他终于说话了，虽然含含糊糊的。
噢，孩子多大了啊？
终于撬开尊口了，真是无比激动，我赶紧乘胜追击，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8岁。他说。
好快啊，转眼就这么大了？小的呢？我问。
小的是外甥。
他好像是这么说的，声音很低，含含糊糊，我听得不是太明白。
小的是外甥？几个意思？他为什么会这么回答？好奇怪！
我陷入了沉思，不停地琢磨着这个回答，终于，我想起来了，他只有一个孩子！
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确定地把他想成有两个孩子呢？
因为他太太原来确实是怀了二胎的，只是在正怀着二胎的过程中，身体状况突然变得很恶劣。
一开始都以为是孕期反应，没怎么理，靠硬撑忍受着痛苦，后来实在受不了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原来是体内长了恶性的肿瘤。
后来经过千辛万苦又漫长的治疗，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大人的命。胎儿自然是没有了。
那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噩梦啊！我怎么会忘记了呢？怎么会傻到问他小的多大了呢？小的压根就没生下来啊！
他的小外甥最近都跟着他父母，他大概是以为我把他外甥当成他儿子了，所以才说，小的是外甥。
哦，我终于明白了。
既然想到了他太太的身体状况，我接下来是不是要关心关心她，问问她现在怎么样啊？
我看了看他专注开车不想说话的样子，终于还是决定放弃继续聊天的努力，从包里拿出手机，假装看了起来。
一路沉默，很快到家。
原来沉默并不尴尬，没话找话才尴尬。
不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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