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男孩

口水男孩

  01       

我四岁那年，我妈便拎着我到胡营村小学去报道。当时入学可没啥年龄限制，开裆裤一脱就可以去了。

上学这件事还是我主动要求的。因为当时跟我一起玩的东东跟我说:“他以后不能跟我玩了，他要去上学。”

我在泥浆中翻滚，从来不知道上学是啥子东西。一看他去，不中！我也要去！

到学校后，管小孩儿入学的女老师一看见我，噗嗤一声便笑了，摇摇头。

“大姐，你家孩子太小了，恐怕不中，还是明年再来吧！”

此时，我的口水、鼻涕源源不断地淌下，汇到一起，像条黄白交替的绿豆粉丝一样耷拉着。

我妈对着那女老师笑笑。也顾不得擦我变得水光油滑的围嘴，连忙回家喂猪做饭了。

这还是我妈笑着告诉我的。

她还说:“小时候你最喜欢在你大大家的凉席上看电视，眼睛珠儿都不带转的，边看边流口水，把他家的凉席都淌塌了个大窟窿！”

02

再一年，五岁了。依旧流口水，不过没有先前那么凶猛。到我三年级的时候学唐诗，有一首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现在想想，李白怎么这么懂我！将我的口水描写着如此大气磅礴！Romantic!

那时的我不再流口水了。但街坊邻居后来一提到我还是“噢，那个小孩儿喜欢流口水！”

而这一次去报道，还是以前的那个女老师，她无奈地看我傻笑，看我的口水由一条在空中折成两条。她冲我妈点了点头，我便十分欢喜地揣上书包奔向教室（PS:那是我奶奶给我用碎布缝的，上面有好看的红色五角星。）

我当时就坐在了靠窗右边最后一排的位置，往外看就能看到一排排的白杨，瓦蓝色的天。

03

我的班主任姓许，跟广大的乡村大妈一样，乍一看，实在找不出啥特点。短发前的刘海跟狗啃半截一样。身子，脸到眼珠子，都是圆滚滚，胖乎乎的。她挺和善，但她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她很累。她身兼多职，教我们认字，教我们从一背到十，还要给我们上画画课。

我最喜欢的就是画画课，虽然我画的一塌糊涂。我没有画纸，就从拼音本后边撕下来一张，那纸跟飞薄的煎饼一样，很脆，一不小心就戳个窟窿。

其实许老师根本不懂画画，全校的老师没一个懂的，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们的画画课就是让你翻开画画书随便画，画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

那一次课上许老师让我们画斑马。我们在底下画，她就下来一圈圈地转。我发现她在我身边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似乎是惊异于这个小孩儿的嘴怎么就跟水龙头一样，关不住了！

我的口水把画纸塌湿了一大片，我就拿胳膊一擦。时间长了之后，整张纸发硬，翘起来了。不过我还是十分认真地对着画。我想到我在电视机里看到的斑马，一群群真漂亮啊！我一定要把它们画出来！

不过我发现我碰到了很大的困难。

“不中，这个肚子画太大了，斑马没这么肥！”
“不中，斑马的嘴画歪了！”
“不中，这咋画多了只脚咧！”
……

直到放学，我妈来接我的时候，我头也不抬，我还在画，口水还在流，桌上积了一堆和着鼻涕口水的纸蛋蛋。

看来最后这个是我最满意的，跟在电视机里看的没两样！

我拿给我妈看。

我妈笑着说:“这画的是啥啊？小猪儿？”

我非常开心和骄傲地说:“不！这是马！在电视里看到的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