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2018年7月16日  燕子随笔【第124篇】

周末补了朗读者以“想念”为关键词的一期，为美妙的文字陶醉，更为每个朗读者的故事感动，这个节目总是让人泪点突然就变低了，一期节目看完发现自己哭成了狗。儿子并没有多大感触，只是捂着嘴巴给他爸说她妈纸巾都要用了一抽。

是年纪大了么？或许，想念确确实实是岁月的馈赠，而且年纪越大总会偏心多给一些，想念这个词对一个中年人来说，真的比一个孩童厚重很多。这么多人在想念，心里忍不住默默地问自己，我的想念呢？

我想念，那个留着清汤挂面学生头的丫头，冬天坐在爸爸加重自行车的后座，钻进他宽大的军大衣里去，抱着他的腰，管它外面天寒地冻，暖暖地继续回笼觉，记忆中那个时候的冬天，雾总是特别大，到了学校，爸爸把我从车上抱下来，他头发和胡子上都是白色的霜，特别好笑，看我倦倦地，他还总爱用他冻得冰块一样的手，刮我鼻子，我一个寒颤，总算清醒过来：哦，该去早读了。

对了，我很喜欢我那个时候的发型，整齐的刘海，及肩的短发，头发柔柔的，直直的，同学们都可羡慕，而我总会很骄傲：我妈给我剪的。想到那个小女孩乖巧地站在屋檐下，胸前搭着两个大辫子的妈妈拿着把剪刀，咔擦咔擦。。。我总会嘴角扬起微笑。

我想念，我第一个绿色的梦。我们那个时候成绩好的学生，基本都会去读中专中师，很快就业，我却一门心思想读高中考军校。那个时候家里条件确实太提襟见肘了，舍不得花钱买海报，我的房间贴满了各种从小人书或者杂志上剪的穿军装的兵，唯一的宝贝就是一台收音机，我会固定收听一个叫“军营之声”的节目，还经常给栏目写稿子，向他们诉说自己对军营的热爱和向往，也因为这个交了好几个部队的笔友，那个时候的通信很单纯，他们会给我讲很多军营的趣事，也鼓励我好好学习，每次收到来信，我都如获珍宝。我后来翻到过一张我寄给浦江部队一个笔友的照片，那个傻劲我真的忍不住想笑，但是那个时候真的就那么执著。

后来，高中我近视了，军检现场我就泪流满面，回校裹着被子就往家里冲，嚎啕大哭，哭累了睡去，醒来又继续哭，爸妈怎么敲门我都不开，就嚷嚷读书没有意思，不去了。后来听我妈说，我爸见我那么撕心裂肺，还以为我失恋了呢。后来很多人说近视了可以做手术啊，我只能说当时那样的一个小县城和不富裕的家庭条件，贫困限制了我的眼界和想象力，没有听说过更没有想过。

我最想念的，还是我的大学。整个大学时我人生中最放飞自我的阶段，那个时候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一只在笼子里关太久太久的鸟儿，终于回到了蓝天的怀抱，浑身舒展。虽然我是理科生，但是我可以天天去图书馆看我喜欢的书，可以在床头堆满三毛、张爱玲的书，还可以像模像样地去学着给词牌填词去参加文学社。20岁之前我从来没有穿过裙子，大学里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原来女生穿裙子真的很美，然后我衣柜里再也没有长裤，全部是裙子。

我还学会了跳舞，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个研究生班每周陪我跳2次舞的男生叫什么名字，我们总是很默契地在活动中心等待彼此，只是跳舞，在闪耀的灯光下挺着腰，仰着头，随着音乐时快时慢不停地踏步旋转，经常到后来发现同学们都围成了一个圈，就我和他在中间，那是唯一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有可能成为一个舞者，毕业后，我发现我根本学不会跳舞了。

大学我还在一次漫天飞絮的文学采风中，遇到了那个我情窦初开的男孩，我会去看他的球赛，会去听他歌，会一改乖乖女的形象和他去爬学校的大门，会去帮他安慰暗恋他的女孩子，总之我会为他做任何他需要的事情，但是唯独我就是不敢开口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那个时候的燕子是个丑小鸭，自卑到认为自己不停地付出就好，不配王子的任何回报。很亏啊，第一次很认真地喜欢一个男生，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其实现在想想，那个男生也不咋的啊，不帅，有些才华，其余其实自己一无所知，当时自己迷恋的不过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那个人刚好是他而已。

当然，大四，我还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算不上感激上苍，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太过于熟悉和了解，有过甜蜜幸福，也有过奋不顾身，当然也有过争吵甚至决裂，最后都还是无法避免的落了俗，像千千万万平凡的夫妻一样，婚姻沦为至少有过50次离婚的想法，100次想弄死他的念头，随时想去买枪崩了他，然后去买枪的路上买了他喜欢的菜忘记了买枪，回家想想不行还是得出去买枪。。。很形象。有的过程似乎是不管心气多高都必须历经的，还在一起，就挺好。

我还想念，我的孩子，剖腹产，从来预防针都要溜的我，天天打针，甚至手术都不再害怕。我现在都还很清晰地记得医生的刀在我的腹部钝刀一样拉锯，剖开，儿子被医生从我的腹部托出，滑溜溜的，张牙舞爪，哇哇哇的第一声啼哭，像极一只剥了皮的兔子；从医院回家，小小的人儿放在我和老公中间，我们一整夜都没有敢动，总觉得一翻身就给压坏了，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

我还记得儿子不到一岁就突然满院子走，当然也记得他后来用刀子把外婆家沙发划得稀烂，往水缸里扔煤炭，在电视柜抽屉里站着撒尿，用毛衣签戳破了熟睡的外婆的一只耳膜，现在妈妈一只耳朵听力都不大好；也记得儿子第一次歪歪扭扭地给我端水，我死了都值的感动，记得每月回家看儿子，离别的车站儿子哭得酱紫的脸，记得儿子给我做的第一顿饭，记得儿子给沙发上打瞌睡的我盖的被子，呵呵，一晃，现在小家伙高过我了，有了第一次出行，第一次住校。。

我还很想念，我的爷爷。这个是我没有想到的。爷爷93岁的时候去了，这是我们龚家整个家族，我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了直系亲属去世。本来爸爸家里兄弟姐妹多，家庭条件也不是特别好，各自为了自己的小家庭奔波，甚至为了小利益争吵，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关系是疏离的。但爷爷的噩耗传来，妈妈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我还是怔住了，像被突然点了穴，然后眼泪唰唰唰地掉。第一次我去了火葬场，爷爷冰冷地躺在那里，感觉身体那么小，我摸了一下，彻骨的寒。从锅炉房出来的时候，一堆白灰，我突然觉得人生一切都没有多大意义。

然后这两年，爷爷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是像以前活着一样，拄着拐杖佝偻着背慢慢地走，和奶奶坐在门口逗他们的狗，有时候还会眯着眼睛对我慈祥的笑。活着的时候我仅仅是偶尔回家看望父母，随便给带点点面包蛋糕，过年过节给个一两百，我从来没有想过，逝去了，我会如此的想念。

还有很多很多想念，我还想念我自己孩童时的天真无邪，现在却必须得为了家庭苦心经营；我还想念父母那个时候年轻清秀的脸庞，现在却已两鬓斑白，成了步履蹒跚的老人；我还想念曾经可以为了爱欢笑痛苦和流眼泪，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精力也没有了资格，更没有人再能撩动那根弦；我还想念曾经的踌躇满志，现在已经混为油腻中年。

呵呵，想念，想念就是去翻翻那本回忆的纪念册，拿出来圈圈点点。然后今天又翻成了昨天，若干年后，我又会来想念，想念今天我还能静下心，一个人敲这些满含想念的文字，想念今日我皮肤尚且饱满，腰肢还算挺拔，父母身体还健康，儿子还没有叛逆，想念2018年7月16日是个美好的日子，因为今天的我比以后的任意一天都年轻。

我们有太多的想念，是因为那些欢笑都是从心里发出的，那些阵痛都是切身体会的，那些眼泪都是滚烫着留下脸颊的，那些拥抱都是带着体温的，那些盼望都是真切的，那些牵挂都是难以割舍的。人生是公平的，普通人就会遇到普通人的挫折，想要最好，就一定会历经最痛。想念让我们来时的路，变的更加有意义，让现在的生活变得更加有温度，让未来的路更加明朗。

朗读者里有句话，我记住了，不管我们如何想念，请记住：

善良，真诚，不遗忘，一路前行就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