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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撩了撩额上垂下的头发,努力地对手机镜头微微一笑。秦歌,23岁,武汉大学应届毕业生,他住院已经第七天了,起初以为是感冒,谁知cT一做,双肺满白,病情急转直下,又转进了Icu,
医生给他已经下过两次病危通知。
他安然静坐如初,即使身体大不如从前,他清澈如水的眼,敛去了悲喜,只沉湎于一生的追忆。一张美丽干净的脸,进入他的生命,他闭上眼仿佛此刻以置身于夕阳下金色的海滩,一串脚印在前,他踩着那串脚印而行。“我们结婚吧!”他大喊着,“天晴。嫁给我!”天晴微笑着转过身。
太阳慢慢地沉入海里和海水浑然一体,天空变成逐渐变暗,海水呈现赤红色,太阳在水下成了一个红色的大气球,随着海浪翻涌。他深深地望着她,她仿佛脚踏在海浪里,她周身闪着若太阳般的光泽,双目燃烧,宛如古老祭坛上腾起的火焰。海水沸腾连同所有在炽烈燃烧,热度、体温越升越高,火红一片。轰然,海面波纹破碎,红色的气球炸裂。“秦歌,我愿意。”天晴的眼睛里最后流下了红色的血泪。
光亮熄灭,无尽的黑暗。“我的爱人,我们此生永别了。天晴。”秦歌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我要死了。”沈丛想着。“原来我就这样孤独地死去。”
沈丛,三十一岁,在武汉一家银行工作,他刚刚才还完贷款买房的钱,父母在老家,天天盼着他娶个媳妇抱孙子。
他在十几天前感染了病毒,住院了。“爸,妈,儿子好想你们!儿子要走了,对不起,爸、妈,来世我还做你们的儿子。”父母的轮廓渐渐清晰,一间房子里头发花白的父亲戴着眼镜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卧室里的床上放置着已晾干从阳台收下,还未折叠好的几件衣裳。厨房冒着油烟,母亲正在忙碌煮着晚饭。房子是坐南朝北的,记得那年春暖花开时节,正是搬入新家的那段日子,他们一家多么快乐幸福。后来,他念书考上了武汉大学,他的那间房子差不多一年到头都是空着了,偶尔他回家去,房间里始终都是干干净净的。灯光照得房间白色墙壁透亮反光,桌上的小说还是上次没有看完的那本《围城》,窗边一席白色窗帘随风微微拂动。
周喜,计程车司机,五十三岁,他不耐烦地看着药物,“这么多啊,水好烫,护士老师我呆会儿吃药行不?”
“好。”穿着隔离服的护士离开了他的病房,去照顾别的病人了。
周喜是从农村来的,进城讨生活,开计程车,日以继夜地努力工作,挣钱养活一家五口老小。他突然想到了老家的老母亲和儿子。他的宝贝儿子是他和老婆生的第二胎。头胎是个女娃娃,老婆怀胎时娃娃出了点状况,捧在手心里养着,还是在周岁时没了。
有了第二个孩子后,一家人更是特别宠溺,尤其是他的老母亲可劲得疼爱这个宝贝孙儿。儿子长大了,身体结实,可是脾气大,对家里人也不太好。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去工作,只知道玩网络游戏,平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走神模样。但是儿子毕竟是心头肉,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啊!想到这儿,他感觉有些头晕气喘,他慌忙按了急救按钮,呼叫医生护士。
恍惚中,他仿佛还在出租车上。这是哪里,公路、乡间、城市、山路,前头的路好像不太认识。仔细看了看,像是第一次开长途去西藏的一个晚上。
眼前是崇山苍翠,四处连亘不断的峰峦耸立,车子沿着一条崎岖山路小径开着,车子的空调似乎坏了,他哆嗦着全身冷极了,像掉在冰窖里已经冻透了。车子经过一个高堑如削的陡壁过,刹车失灵了,猛地向前全速冲去,前头竟然是万丈悬崖。啊,他惊慌失措大叫着……
当他醒来,躺在一片青翠的麦田里,清香扑面而来,远处炊烟袅袅,隐约间闻有鸡鸣犬吠。
一个可爱的生得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在田地里,刚刚才会蹒跚学步的样子,向他走过来,举起双臂冲他笑,“爸爸,抱抱!”
一个医生冲对面望着他的护士说,“抢救失败,心跳停止了。周喜,死因:冠状……病毒性重症肺炎,呼吸衰竭。死于2020年3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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