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七）

你知道啥叫换亲吗？那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一群特殊的人群、在无奈中做出的换亲那样的选择。

小时候不明白，前院婶婶家的三个弟弟，不是应该被我们称作舅舅吗？怎么其中一个要被称作姑父呢？

我们几个小孩子弄不明白，非要大人给出解释，这被称作姑父的舅舅到底是咋回事呀？

婶婶是前院大爷大奶奶家娶的儿媳妇，是那年有二大爷套着生产队的太平车，一路打着响鞭迎娶回来的。

队里谁家迎亲都是请二大爷去赶车，因为二大爷打出的响鞭在空中飘响，犹如鞭炮声那样清脆嘹亮。套上骡子马匹的太平车，被二大爷一路甩着响鞭、随着车后的尘土飞扬，就浩浩荡荡的把新媳妇迎到家了。

没有人能把鞭子甩出更好的效果，那是二大爷特有的技能。他闲时就坐在牲口屋门口小凳子上，慢慢捻着他引以为傲鞭梢子。

我们这些小孩子会等在那里，索取他捻好后的小鞭梢，以便绑在编好的小马鞭上，学着他的样子，也想甩出清脆的声响。

他手上的大马鞭是竹子鞭杆、牛皮鞭绑着丝线鞭梢。我们是从野地里拔的天麻棵子，去掉叶子留出一小节做鞭杆，然后用天麻皮子像编头发辫子一样编出小鞭，再绑上二大爷捻出的丝线小鞭梢，高兴极了！学着二大爷的样子，先举过头顶，再猛一回手就发出声响啦！

二大爷家弟兄三个，还有姑姑两姐妹。大大爷因为家里被划分阶级，定好的娃娃亲被退婚了，没过门的大大娘不愿意跟他共患难。

但是也可以跟随当时的风俗，拿大姑他的妹妹给他换门亲事。可是大大爷他心高气傲，被打压还贵气不减，他认为换亲是件丢人的事，咋说也不同意拿妹妹去换媳妇。

也许当初他根本就不信，自己这辈子就一直单着，就这样寡汉一条孤独终生吧？他自身的条件比谁都不差呀！

没被换亲的大姑，也不见得就能找个多好的人家，同样也是找个被阶级压头的地主富农家庭。我小时候跟二大爷家的姑娘、我们姐几个去过她家。

她婆婆门后面能被小狗小猫扒出银元呢！若不是地主富农的家庭，能把银元藏在门后土里吗？那是有钱不敢拿出来花才深埋的吧？

大大爷一生未取，孤独终老。幸亏有二大爷家的儿子媳妇，他的侄子侄媳妇为他操办后事，还有侄女这些人送完他最后一程。

二大爷也是在大龄青年时，遇到了前面婚姻不幸的大娘。从此夫妻恩爱，家里日子就有了奔头了。大奶奶对她的儿媳妇特别疼爱，这也是苦命的大娘遇到了良缘啦！

天有不测风云，大娘在月子里不慎被暴雨浇透，因为是在坐月子的最后两天，太想念她的亲人姑姑，中午跑到几里外的姑姑家，坐在水井边上吃了一碗凉面条子。

农村坐月子的女人，未满月之前是不能进人家家门的，她大中午跑去刚好赶上人家饭点，就被吃了月子里女人不该吃的凉面条子。

雪上加霜的是，吃完冷面回家的路上又被暴雨浇身，她领着几岁的小女儿躲雨到桥下，等雨停后，身上衣服被凉风吹干后才往家回。

她交待女儿，到家不要跟奶奶爹爹讲她俩淋雨的事，怕被抱怨月子不满就出去淋雨，也怕被担心会落下什么病根。

怕啥有啥，大娘还真是健康出问题了；可她还是没跟家里人说淋雨那个事，不然她婆婆一个过来人，是可以有办法给她及时发汗驱寒的呀！

她内热难受，就大碗喝凉水。晚间闷热，她就头枕门口睡，吹着当时她不知道伤身体的穿堂风。

这事她不说，也没人知道。因为那个夏天，二大爷每晚都要扛上被子去看庄稼、又或是去了生产队里的牲口屋睡。

期间我常去她家，去找比我小20几天的妹妹她的大女儿玩儿，还吃过她拌的凉粉条。我捧着小木碗边吃边听二大娘说：“吃完别再跟小某咯架啦！”

被发现二大娘病重时，已经无药可治了。就在75年、在那个连续大雨倾盆的日子，大娘她永远的离开了，离开了当时一岁左右的小儿子，离开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

话说前面娶新媳妇的叔叔，这个叔叔就是大爷爷大奶奶家的三儿子，因为二大爷跟我爹同年，这个叔叔小我爹四岁，按堂兄弟排行，他叫我爹三哥。

这个叫我爹三哥的叔叔，也是空有一表人才找不来媳妇，这才有了这篇文章开头的换亲一幕。

那是经媒人说和，他的妹妹我姑，要过几年成年后，嫁给我婶婶的弟弟为妻。这位将来要娶我姑姑的舅舅，就成了我们几个的姑父了，这也是那个年代的无奈之举，不接受换亲就会单身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