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中,田中永远坐着我的祖父。
他身材不算高,相貌普通,老实憨厚,朴实无华。他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只是守了一辈子的田地。
在他心中,田地就是他。
那时要浇地。在晌午头,拖着机器上的袋子,上田里去。到了我们家的地,他布置好东西,把袋子连到河里,修缮好机器。
然后端上碗,蹲在地头往嘴里扒饭。吃饭时蹲着,已成了他的习惯。
他边吃边看,他看这土地,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他就这样蹲着,路上来了人,跟他打个招呼,他笑笑,拿着筷子挥挥手。
有时累了,他会找个树荫,把买肥料的袋子往脚下一扔,坐在上面,背靠着树,看着地,望着天。风吹过来,吹得树叶簌簌地响,也吹动了他的衣衫。
有时虫子爬上了他的身上,他看见了,就用手弹到一面去,他不忍心把虫子弄死,他知道这小家伙也是为了生活而奔波。它和祖父一样干的都是田里的活计。
在祖父心里,田里的东西都是平等的,没有你高我低。
有时就这样坐着,不时跑过去修一下那个他一样岁数的机器,填一下田埂上的漏子。
直到太阳西斜。
到了晚上祖父回家,把饭端到地里,胡乱扒拉几口,接着盯地。
他坐在田埂上,点上一支烟,静静的听来自田野的声音。
同耿立耿先生所描绘的他的父亲,我的祖父,此刻看着眼前的地,如同看他的兄弟,但我想,祖父一定是觉得,无论是人,还是眼尖的庄稼,都是出自尘土的,都是出自大地的,都是受雨水的哺育,都是同根同源的兄弟,正如我说的,分不出来上下高低。
他这辈子,也就是和庄稼打交道了。
等到抽完了几支烟,地也就浇完了。他走过去,停了机器。
然后坐下,看着月亮,睡意也一刹那袭来,眼前朦朦胧胧的。
也许是他累了吧。
他从地头上随意抓过来一些草,也不管它的干湿,扑到袋子上,就倒头睡去了。
对他而言,这没什么。更不会计较那么多是否干净的问题。反正,人是出自泥土的,最终更会葬在尘土中。人睡在泥土中,又会怎样呢?
一会儿,他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辛苦了一整天的祖父,也该休息了,辛苦了一天的祖父,此刻睡在田埂上,定然十分踏实,毕竟那是自己一生所投入的地方。
我相信,他一定梦见了自己丰收,一定梦见自己走在成片的,生机勃勃的,茁壮的,被沉重的果实压的直不起身子的庄稼。这一定是朴实的祖父一生最大的梦想了。
我仿佛看到了他在傻笑。
愿田埂上的祖父能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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