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的高中母校是老家县城一中。
一中是我们县的最高学府,考入一中的学生基本上就是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的校门,但留给我最深刻印象的不是那持续三年的学习压力和男女生分班制带给我们的特殊感受,而是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每天早上随着我们起床同步而来的谩骂……
前段时间回家看父母,晚上和姐姐散步到母校附近,就绕着那完全变了样的母校外围转了一圈,转到西北角的时候,看着高高的围墙,我和姐姐同时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我们上学的时候,这围墙还只有半人高,是土坯砌成的,有好几处地方被刨开了老大的豁口,破破烂烂、没型没款的陈列在那,毫无功能可言。
墙的外边就是当时的城关镇农村,这欲盖弥彰的土坯墙根本无法隔绝村里的闲散老赖之流对学校的骚扰。
我们女生宿舍后窗户就正对着这土坯墙,虽然中间隔了大概十几米的空地,也没有阻挡住每天早上那来自墙外侧的阵阵叫骂之声。
那时候房子的后窗子高且小,多是通风的功用,后来证明这惦着脚尖才能看到外面的小窗子传声功能也不错。
我们高中的时候住校生早上6:30是要集合跑操的,所以每天早上6:00就要起床开始洗漱。谁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每天早上只要一起床,墙外侧就开始了个体指向虽不明确但一听就知道是在骂女孩子的语言攻击,用词非常之天然、下流,与泼妇骂街无异,但那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主要语言结构就是与人体器官和动物繁殖相关的词语混搭。
开始没有人特别在意,以为就是农村人之间的纠纷,因为在农村确实有骂大街一说,主要用于不至于当面撕逼情形下的泄愤,但也多是妇女出演主角。只是奇怪为啥这次是个男的,而且颇契而不舍的,相当有股子韧劲儿。
但越来越的,我们发现了不对劲儿,这厮每天早上就像跟我们共用一套起床程序,只要学校的起床铃一响,过上3、5分钟,骂声准起,无论天气怎样,出勤率100%。
后来有天早上双方终于发生了交集,骂大街模式正式升级为相互正面撕,当然也只是限于语言交战。
我们学校的学生虽然号称是全县学子中的拔尖生,但也并不全如我一样从小生活在父母大翅膀的保护和约束下,几乎没有对抗野蛮的能力。其中有几个来自下面乡镇的同学,性格也是极其剽悍,估计也出身于在村里不会吃亏的那种家庭。
起因是这样的,有天早上起床铃响后,大家又开始了清晨的忙碌。忽然,洗漱声中,有个室友很大声的问了一句:“咦,今天那个骂大街的怎么没动静?”,结果,墙外传来清澈的回应:“来啦,骂大街的来啦!”,接着就开始了每天的一通长篇大骂。
谁承想这室友也不是好相与的,竟然毫不落下风的开始了和对方的互骂。其实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天的问答就算是坐实了“每天一骂”的指向,还是把无攻击方向的炮火主动引到了自家名下。
但从这天起,“单口评书”变成了“双口相声”,有的时候女生宿舍这边还会有多人参战,甚至有几次情绪激动处竟然误了晨跑!
终于,这事惊动了学校领导,但这既没有发生人身损伤,甚至没有见到过对方长相的纠纷简直是难倒了这群只知道给学生布置卷子的夫子们,和村里交涉过几次后,每日一骂变成了择日来骂,更加充满了挑战和悬念,我们这些年方二八的女学生们竟然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对骂后的气愤,修炼的最后能以平和的心态随时迎战且不影响后面的晨跑、早读。
事情结束于严打的开始,在那种偷个茄子都能给抓进去的高压震慑下,“每日一骂”突然就偃旗息鼓了,当时我们纷纷猜测那人八成是进去了,顶不济也是被吓的收兵了。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代,那些飘荡在回忆里清晨的噪音,那个莫名其妙的晨骂者,那堵欲阻不能的破墙、还有对于低俗的正面挑战,都深深的刻印在我们的生命里,算是面对人生的第一课,参与了我们这批人的世界观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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