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万一
08年搬家之前住在家属院里最后一排房子的第一家,门漆了草绿色。狭小的前院有一棵香椿树,还有一个无理取闹得来的狗窝,只是狗很早之前就丢了,估计是受不了我小时候拽尾巴的粗暴虐待。那只狗叫贝贝,是我养的第一条狗,本来以为是只长不大的小狗却越长越大。后院里堆满了各种杂物,不像其他的人家种了东西爬满了整面后墙。前面一排胡同是学校里的实验室,瓶瓶罐罐碰撞之间不断产生着化学反应,大概也就此引发了我对化学的兴趣。
和我家离得最近的一户里,男主人是校医,有天生的卷发和矮小的身材。每次生病我都要在碰见他之后迅速远离,他的扎针技术实在是不敢恭维。直到现在还总是被打趣小时候的我只要跟他在一条胡同口相遇定要躲到胡同的另一头。可大多时候我还是认为他是可亲的,因为他家院子里有一棵我喜欢的桔子树。女主人是数学老师,厚重的眼镜片折射出来自数学的光芒,同样让我胆战心惊。他家的孩子是那种别人眼中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懂事聪明成绩好,在我看来却格外讨厌,因为总是被提醒要向他学习,即使在拿到一份自我感觉良好的成绩单后。但他却是胡同里唯一一个比我大的孩子,和他一起玩耍的时间,不必我来谦让。这在总是被提醒要懂事谦让弟弟妹妹的当时我看来,难能可贵。现在想来,一二年级的我吵着一个上初中的邻家哥哥玩过家家的游戏真的是十分幼稚。
小时候最喜欢的是夏天,傍晚总是会有整条胡同的人在胡同口的聚会。有最凉快的自然风和装在大个儿玻璃杯里的啤酒,还有大人的喧闹声和小朋友的打闹声。可以肆无忌惮地吃雪糕和冰棍,可以在大人忙于聊天时疯玩和追来追去。
胡同口边还有几棵银杏树,秋天会在周边地上落满黄色叶子。那是破碎的美好。我爸的第一辆电瓶车曾经借给同事却撞上最粗最外面的一棵。电瓶车上留下的“盆地”让我幸灾乐祸了几天。
我总会让爸爸骑电瓶车送我去教室,即使这是疤痕很深的电瓶车,即使教室离家只有几十米。放学回家,我总会慢悠悠地走回家,以最慢最慢的速度,却总还是被锁在外面。门上总是会有爸爸让我去办公室找他的提醒。然后不得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初中部的教学楼。我不喜欢办公室,敲门进入的时候总觉得会是被老师叫去检讨。但是跟在爸爸后面去教室,被叫师妹的时候总觉得是有点神气的,除了被检查作业训斥作业题做错的时候。
那是嘈杂又平静的生活。
如果说这是一部分童年记忆的话,那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在另一条胡同里。
姥姥家离我家很近,门前有一棵歪歪扭扭的花椒树,我很喜欢花椒叶子的味道。院子里有很多花花草草,被姥爷悉心照料。还有一个他自己砌的鱼池,有一条养了几年的钟爱的金鱼后来被邻居的猫吃掉了。从小绝大多数的时间是由姥姥照料的。于是小时候自己家拍的丑照多数是在这里,从蹒跚学步开始。前几天翻相册的时候发现了一张自己拿着钳子玩的照片。莫非女汉子的内心小时候就已经暴露了?我妈说我小时候是先学会了走后学会了爬。于是夏天这条胡同口边的宽敞空地上总会有一张席子,几个比我大的小朋友总是在教我往前爬,周围是捧腹大笑的很多大人。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是一个小一岁的弟弟,后来他搬了家,逐渐地记忆散了,我们也不再联系。
东面一户的邻居爷爷常年失明却很是乐观,也是我小时候很好的玩伴。在一早上起来就在院子里喊他,帮他搬出小板凳坐在胡同口,听他学各式各样的动物叫声,还有听很多很多的故事。当时看来,他要比自己总是严肃的姥爷要可爱得多。随着年龄增长,我不再幼稚,不再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在很久没见过他之后,前几天得到了他去世的消息。即使好久不见,即使已不再熟络,心里却不免觉得缺失了一块。
后来终于搬了家,习惯了厚重的防盗门,习惯了楼上楼下的寒暄,渐渐成熟不再幼稚。
胡同被拆了,夷为平地之后又有了新的楼房。
但这永远是最美好的胡同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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