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人

  那天车子刹车片失灵和齿轮里边发出咯咯的声音，我们上中班硬是上成了夜班。雪上加霜的是，晚上下雨，盘山公路上滑的如油，司机开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慢如蜗牛爬行，好不容易才把在路上像打摆子直飘忽的车子开到了车队。

  司机发微信叫用我们这辆卡车上早班的人修一下车，谁知那人不知脑袋里是否少了根弦，凭着翌日天晴路不滑，他车技一流，竟然不修车愣是把早班上完了。我们接车上中班时，为了安全起见，司机只好先去修车，待车子修好后再上班跑盘山公路。

  车子开到城郊跟城市接壤的一条路上，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好不容易微信联系上高科长，通过她发来的图片找到了该去的汽修厂。

  我们的车子开进厂里后，但见厂子场地很大，停着很多大卡车，载重几十吨五六吨的车子都有，但蓝漆铁皮围着的院墙边却是荒草丛生。正当我们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时，修车老板出来了，这人我没见过，司机也没见过。

  就在我们停车下车跟他打招呼时，一个跟老板一样身上衣裳油泥斑斑的人，从一直跟在我们车后的一辆拖斗车上下来，他的国字型脸黑黝黝的，脸颊上溅了一些黑油，那头发本来乌漆麻黑的，此刻头上沾满仆仆风尘，都快变成棕色头发了。

    这人我见过。前天我们的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时，一辆大卡车抛锚挡住了我们车队五六辆车，后面还排起了一字长蛇车，都是别的城市来的车子，轿车和卡车都有。连专管疏通道路的人也没办法，那天他开着拖斗车过来，他三十多岁，中等个儿，在跟瘫车驾驶员交谈了几句，他拿出钳子板手什么的，钻到驾驶室下的车腹下，捣鼓了几下，也没用十分钟就解决了我们车子被堵两个小时的煎熬。当我们的车子一辆辆从他搁在路边的车子旁边开过时，都不约而同地鸣起了喇叭，向他致敬。他站在车边，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升起，而他却微笑着，宛若一尊塑像。

  他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并且笑着说跟在我们车子后面很久了。起初他以为是上早班的那个姓牛的司机，谁知竟然不是。他说光听我们车子发出的声音就知道是车轮轮棱片被磨薄了，轮棱片内壁破裂。轮棱片撑不起来，有时破壁卡住，会发生暴死车轮的情况，貌似刹住车了，在这种时候，司机很容易松懈，不够警惕，很容易让车子发生滑坡飘移，在平坦的公路上还好些，在盘山公路上后果难以想象。他还说真佩服我们能够让病车轻伤不下火线，愣是在盘山公路上上了两个班。但这不是轻伤，他说我们简直是胡闹，拿生命当儿戏。

  不知怎么搞的，他说到姓牛的就来火，他说那人真是牛马不如，自以为开车技术很好，开起车来常常飙车，殊不知急刹车最伤车，最容易伤刹车系统。这人真以为开的不是自家车，崽卖爷田不心疼，真是的！那人来了我才不修他的车，不稀罕赚这糊涂人的钱。

  我听了他说的话，不禁哑然失笑。他笑着问我说我说错了吗？不等我回答，他就从拖斗车上拿来一些工具来到我们车边。他先用千斤顶将车后半身支撑起来，然后边脱卸车轮边说问题就出在后轮上，一边受损，一边没有，但都必须保养，受损的要修，没坏的要上油，不能含糊。

  他在把坏的轮棱片和破内壁撤换下来换上新的时，他用新铆钉把新轮棱片和新片壁用打铆钉机复合粘联住。他那粗壮的晒得黑黝黝的臂膀呈现在我的眼前，我觉得他孔武有力，膂力过人。

  果然不错，生姜还是老的辣，那个安装好铆钉的轮棱片在我手上感到好沉，他抓在手上却像撂豆儿似的，轻而易举地就一把拿起来去到车边整好了。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他给我们修车前后花了不到四十分钟。

  我们的车子修好后，他让司机开着在空旷的停车场西边开了一段路，在确认刹车系统都修得恢复正常功能后，他才点头同意我们开车出行。我们的车子开出厂门时，看见他依然站在不远的地方向我们挥手致意，他微笑着好似在说祝我们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