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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苏青的《结婚十年》,你便遇见了纠结的自己

读完苏青的《结婚十年》,你便遇见了纠结的自己

作者: 慕兰香 | 来源:发表于2017-09-12 21:00 被阅读0次
    读完苏青的《结婚十年》,你便遇见了纠结的自己

    四十年代沦陷区时期,苏青与张爱玲齐名。

    张爱玲是很欣赏苏青的,她曾在《我看苏青》一文里,这样一针见血地评价苏青:“她就是‘女人’,‘女人’就是她”。这不仅仅是在说苏青的文学探索充满了独特的女性话语书写,更深一层意义上,是张爱玲身为女人,太懂得即便是作为职业女作家的苏青,其所经所历,在当时的世俗生活中,也仅仅是无数“真实又无奈的女人”中的一个——无论是在婚姻内,还是婚姻外,始终是无力与男人讨个公平对待的。妥协与退让,似乎是女人必须的隐忍,即便换成当下,也依然如此。

    苏青是泼辣的,爽快的,大胆的,直露的,更是真实的。这种个性气质,在她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中体现的尤为鲜明:“女子是决不希求男子的尊敬,而是很想获得他的爱的,只要他肯喜欢她,哪怕是调戏,是恶德,是玩弄,是强迫,都能够使她增加自信,自信自己是青春,是美丽的。但要是男子对她很尊敬呢?那可又不同了,尊敬有什么用呀?所以我说一个男子对于一个女子的爱情应该先是挑逗的,然后当慢慢的满足她,安慰她,使她终于能够信任你才好。不然只把太太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还说传的是你的宗,接的是你的代,那个又高兴替你千辛万苦的养育孩子来?”读到这样的话,你是不是相当大快朵颐呢?

    用现在的话来说,苏怀青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她大学学的是西洋文学系,受的是新教育,所以当然追求自由恋爱,并对爱情有自己的诉求:“------从前我对于爱的观念还是模糊的,不知该怎样爱,爱了又怎样,现在可都明白了。我需要一个青年的,漂亮的,多情的男人,夜夜偎着我并头睡在床上,不必多谈,彼此都能心心相印,灵魂与灵魂,肉体与肉体,永远融合,拥抱在一起。”这样的爱情想象,与对男子的渴望,是不是也击中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渴望呢?

    按理,当时的时代背景,应该是唱高调的年代。苏青不虚伪,她只关注真实的内心世界与精神困惑,或者说,她仅仅关心作为女人的自己的感受:“我敢说女子需要选举权,罢免权的程度,决不会比她需要月经期内的休息权更切;一个女人喜欢美术音乐的程度,也决不会比她喜欢孩子的笑容声音更深------”。

    苏青把自己亲身经历的结婚十年,把她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经历的琐碎的、平庸的、实际的恋爱和婚姻之种种女性经验倒出来,我们才惊觉,尽管我们与苏青隔着久远的年代,但男人本性依然,女人角色依然,我们在不同的时代里,扮演着同一种角色,似乎没有改变丝毫:“我不知道一般男人如此呢,还是只有我的贤如此,他似乎很不高兴我俨然学者的样子在家中看报看书。他愿意我故作懒孩子脾气,只好玩,爱打扮,好向他撒娇,而有事时又须一本正经搭主妇架子,督促佣人清洁居室,买煮小菜,并且替他按抄笔记,政改考卷之类。他不喜欢我有‘大志’,也不愿我向上好学,我想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娶个女学生呢?这大概又是男女心理不同处,男人可以同一个顶庸俗下流的女子相处,只要她生得漂亮,学问是无关的。不仅此也,女子的学识若太高了,即使不难看,也反而要使男人敬而远之。”读到后面几句,嘿嘿,忽然想起女博士之于灭绝师太的段子来。

    苏青对男人,有着天然的洞悉与明察。苏青说她的丈夫徐崇贤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但在性需求与性满足问题上,他其实是最普遍的男性了:“菱菱不到周岁就只好断奶,原因是我又怀孕了,贤对于这点很不满意,意思像怪我不该不坚拒,又说我这种女人真是碰不得,动不动就受胎,下等动物是顶容易繁殖的,难道不听见人家说:好花不结子。我听到后气息攻心,几乎晕过去,但是勉强咬牙支持着,表面上竭力不露出来。”这个场景,这个语气是多么熟悉啊,二十多年前,有个对我海誓山盟的男生,貌似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记得当时我也是“气息攻心,几乎晕过去,但是勉强咬牙支持着,表面上竭力不露出来。”

    因为丈夫赋闲在家,又见不得苏青挣钱养家,矛盾越积越多,日子是没法过下去了,丈夫也有了外遇:“但是我要试问在一个男人变心时,任你怎样聪明的太太可有什么办法?-------眼泪徒足惹人憎厌,笑容也是使人难受的,还是趁早识相些把自己竭力隐藏在黑影里,勿作声息,让他瞧不见,听不到为止------”。

    苏青迫于无奈离婚了,开始了追寻女性自主的道路。确实,婚是离了,她没有在婚姻里继续委屈自己。但是,她真的解脱了吗?“我是个满肚子新理论,而行动却始终受着旧思想支配的人。就以恋爱观来说吧,想想是应该绝对自由,做起来总觉得有些那个。一女不事二夫的念头,像鬼影般,总在我心头时时掠过-------”。既然已经是快乐逍遥的单身女汉子,以苏青奔放的个性,就不必对贞操和性道德的有什么好坚持,但世俗的眼光真的会放过她这种“小三”吗?男人真的又善待了她这个“情人”吗?

    苏青的身边走来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文人),他们欣赏她,引她为红颜知己,和她谈文学人生,结果终不免一别:“他们别开我,就回家休息了,他们有妻,有孩子,怎肯放弃他们的已经建筑起来的小家庭呢?他们对我说那是没有办法,那我的丈夫怎么有办法同我拆散呢?我恨他们,恨一切男人,我是一个如此一个不值得争取的女人吗?”苏青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可能是那种终身守节的标本,本能的生理需求与欲望,又使得她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骄傲,在男人虚伪的甜言蜜语里,讨得一丝丝欢喜与温存。但谁能接受这样一个离异的女人?中国传统文化的男性心理与意识,让她感到了羞耻和侮辱,她觉得她“吃了亏,没处诉苦”,于是她“悔恨交并”,忍着泪说她也是玩弄男人,但“一个女人玩弄男人是不可能的”,这是性别的差异,在这种游戏中女人往往是输家:

    “如此双方承认后,谁也用不着对谁负责,结果又是女人吃亏了。我这才佩服换场女子敲竹杠的手段,没有爱情,给人玩了还有金钱补偿,自己不幸是良家妇女,人家不好意思给钱,也乐得不给,但爱情也仍是没有的。如果我一样要花钱,他也许宁愿追求红舞女去了。想到此处我不禁又气又难堪,用力揪自己的头发,恨不能把自己给毁了。”

    张爱玲说:“苏青是不彻底的,她对人生有太基本的爱好。”苏青自己也在《谈离婚》中说到:“十八九岁的娜拉跑出来也许会觉得社会上满是同情和帮助,二十八九岁的娜拉便有了寂寞与孤零之感,三四十岁的老娜拉可非受尽人们的笑骂与作弄不可了。”

    确实,苏青是一个离不开情欲和男人的平凡女子,她总是以热情的姿态拥抱世俗生活,热切渴望爱情和婚姻幸福,努力地与男人保持着某种和解与妥协。但这真的有错吗?如果苏青没有错,那错的又是什么?

    诚如苏青自己所谈到的那样,她是“带着十二万分惋惜与同情之感来写完这篇《结婚十年》,希望普天下的夫妇都能够迁就些,可过的还是马马虎虎过下去吧,看在孩子的份上,别再像本文中的男女般这样的不幸。”

    这样的见地,谁能说不是懦弱之见呢?但在现实意义上,谁又能说它是平庸之见呢?我们的周边,这样的婚姻与遭际不是天天都在上演吗?结局,不也是大相径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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