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在我耳边,和我说了一个悄悄话。
他捂着胸口,娇滴滴地说:“我的心里,好像住进了一个炸弹,滴滴答答。他跳啊跳的,让我好害怕,让我好难受!”
我看着这个小家伙,告诉他不要害怕,哪里是心脏,是一个很温暖的小玩意儿。
可他还是皱着眉头,嘟着嘴。虽然有情绪,但稚嫩的脸庞还不足以全部表达出来。其实我反倒觉得他这样挺可爱,萌萌的。
他不甘心,生气地扭过了头,背对着我。把小脑袋定在墙上,把头顶短短的头发挤成扁扁的。
我扒拉了他一下,“小恒恒?生气啦?”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没有理我,眼睛看着地面。小脸蛋鼓鼓地,像个小气球。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啦,好啦,小叔叔给你道歉好不好?”
他啪塔啪塔地眨了眨眼睛。
我又拿出来白纸和画笔,“小叔叔陪你画画好不好呀?”
他从我手里接过东西,搬了一个小塑料凳坐在了窗台边。
下午的太阳亮得很旺盛,总是自私得把雪白的窗台染成金色。
小家伙画一个房子,还有三个小人。
我问他:“小恒恒,你画的是什么呀?”
“这是家,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是我……”他一个一个指着说。
我看着他画的自己,在胸口的位置多花了一个黑色的圆。
“这个黑色的是什么呀?”
“黑色的,是炸弹。”
我也皱起了眉头,想不通小孩子为什么要把心脏比喻成炸弹。
“小叔叔!”
“嗯?”我认真回答他。
“你说,妈妈是不是又去工作了,又把我留下来,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我想跟他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但他的妈妈真的又去另一个城市工作了,而且上午就坐飞机走了。
我不想让小家伙伤心,可谎言永远都是谎言,谎言被揭穿之后,只会让他更伤心。
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如实告诉他,只不过想说得再委婉一些。
正要开口,见他盯着被太阳照得发烫的图画盯得出神。
气氛静得只能听见他轻密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小恒恒,你妈妈不是说给你去买奶油蛋糕了嘛,但是蛋糕太远了,你最爱吃的那个蛋糕藏在了蛋糕王国里,要好远好远才能买的到。”我还是编了一个童话告诉了他,说完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
“小叔叔,妈妈上午说要给我买奶油蛋糕走了以后,我这里就跳的特别厉害……”他捂着胸口说着,“……她上次走了以后,我就感觉这里就跳得特别厉害,然后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回来。”小恒恒萌酥萌酥的声音居然听起来悲伤极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经常会莫明的心跳加快,然后就会出现各种各样令我难受或悲伤的事情。
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能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渐渐地,心跳会加快,莫明地慌张起来。很不舒服,却又不敢告诉其他人。
像一颗定时炸弹绑在心脏上,随着倒计时一起紧张,那种滋味难受极了。连成年人都想逃避,何况一个孩子。
可既然炸弹的倒计时已经响起,就不得不接受等待命运。
后来,小恒恒带着心跳的恐惧睡着了。汗水浸湿了枕头,连呼吸都无法平缓,好心疼他。
舅妈回来了,也就是他的奶奶。我也该走了,不知道小恒恒醒来后,发现他告诉秘密的人也不告而别,是否也会难过。
以前的我一直觉得,只有长不大,才不会觉得世界可怕。
后来我明白,原来炸弹绑在每一个害怕失去的人心里。有人害怕挣不到钱,有人害怕完不成学业,有人害怕通宵加班,有人害怕治不好病。
其实我每天一睁眼,心里的炸弹就开始了倒计时,我必须赶在炸弹爆炸之前把那些容易失去的尽可能抢回来一些。
只有我争分夺秒抢回来,才心无旁骛,才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安然得过完这一整天。
毕竟,只有“长不大”,才不会觉得世界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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