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lookin
時間：2010-11-05
或許是我打辯論以來都比較幸運，比賽日漸贏得多了，表揚的話也聽得多了，即使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勿忘謙虛謹慎，但實際表現卻越來越「浮誇」：備賽油滑輕忽，比賽也老氣橫秋，終於被評委批評為「托大」。現在自己越來越感到害怕，只怕變得「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學長，這種心態，正常嗎？
雖然自省也進行了不少，卻還是反復犯錯。辯論上無論是技巧還是知識都難以再有突破，面對的期待卻有增無減，現在又有了自己的新生，不知道這樣開始「托大」的自己如何教他們誠懇和謙虛。遇到這種情況我該怎麼辦？
可是，比賽中，自己也的確開始感到在大局觀和技巧上，小有成但難再突破了。可真的只能如此躊躇不前嗎？學長，到了瓶頸，辯手如何再做提高啊？
心中困惑，希望學長不吝解答。多謝。
所謂「瓶頸」，按我個人定義，乃是一種在技藝上「不再有明顯缺點可供改進以至不再有明顯長進」的階段。
對此，我們不妨試著回想自己剛開始接觸辯論（乃至接觸一切技藝）的時候吧：當時，你的問題仍停留在對規則的模糊，對技巧的生疏，對時機的猶疑，對態度的拿捏不住……因此學長姐的每個建議，效果都清清楚楚，每次改進，成長都有目共睹。
故即便表現欠佳，你依舊鬥志昂揚。畢竟在這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黃金階段裡，你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甚至某些條件較好的小朋友，由入門到進階到嫻熟，在該階段成長極快。
眾人訝異之餘，連連稱誇：假以時日，不免超胡趕馬！
但好景不常，沒多久，該改正的缺點，都改正的差不多……上台後，你已經可以像「所有辯士」一樣地思考，一樣地微笑，一樣地申論，一樣地反駁。
問起建議時，學長姐想了想，搖搖頭，都說已經很不錯。
是的，不夠強，卻不犯錯。
第一次，你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就是瓶頸。
图片来自少爷网易博客
且讓我換個方式，再次重申瓶頸的定義——那是一種在技藝上「由於每個瑣碎修正只能帶來瑣碎效果，以至針對任一瑣碎缺陷所付出的建議（他人）或心力（本人），往往皆因缺乏有效地投資報酬而忽略（他人）或停止（本人）」的階段。
有點饒舌？請聽我舉個例子。
某場賽後，曾有學弟過來求教，想知道他的表現「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
那一刻，遲疑了幾秒。
因為我發現學弟每次推論到最後，總是會用訴諸對手的封閉式結論來收尾，一大段聽下來，語速又快，感覺就像看老師啪啪啪在改考卷，觀眾很沒投入感。
像他說：「因為如何如何，所以這樣做不對，對方辯友。」
要我，會說：「假若如何如何，各位想想……這樣是對的嗎？」
像他說：「對方說我們如何如何，可是對方辯友，我們不是這樣的。」
要我，會說：「對方說我們如何如何……可是各位啊，我方是這樣告訴大家的嗎？」
這一點點差異，會影響一點點聽眾與選手的距離。
不多，就一點點。
但做為一個已然熟練的辯手，要糾正這一點點差異，卻得耗費不只一點點的心力。
故就算我連說帶演，花上十幾分鐘去解釋這一點點建議，聽在某位亟欲藉著學長教誨好能突飛猛進的學弟耳裡，又豈能產生一點點漣漪？
所以，我笑笑，誇他台風沈穩，表達流暢，一切都很好。
學弟禮貌性地謙遜幾句，也笑笑回去。
是的，沒有什麼任督二脈般的關卡，沒有什麼超級賽亞人的四階段變化。
图片来自少爷网易博客
要知道：那些高手之所以是高手，並不是因為他們說了什麼你說不出的話，用了什麼你用不出的橋段……而是在某些極瑣碎極瑣碎的細節裡，他跟你有微微微微的差異。
一句話，只差一點點。
一段話，就變差一點。
一整場，差距拉成一……嗯，零與一。
至於油滑？浮誇？
不要緊，我也有過，我們都有過。
因為道德上的誠懇謙虛，填滿不了技藝上的瓶頸焦慮。
心思無從極於劍，怎能避免縱於情？
所以古人說，「棋品通人品」。
也曾有人說，「習藝若習身」。
翻譯成白話，我的說法是：經歷過如此困惑如此區辨如此投入如此取捨，對技藝如此飢渴的人，你要他驕傲自大？
他沒空！
少爷网易博客：滿座衣冠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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