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结

  尘落又在半夜醒了，同样的梦境同样的时间点，翻阅不了的梦魇。

  她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拧开仰头就喝了半瓶，喉咙里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分外听起来寂寞。

  然后她身子倚着床边坐在了地上，正对面刚好是茶几的侧面，上面放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她伸手拿过烟盒点燃了一直烟，深吸一口闭上眼头仰放在床上。

    窗外在下雨。

  尘落是一个迷人带着风情万种的人。带有一点西方味道的五官和姣好的身材。尘落喜欢穿露着一截脚踝的紧身牛仔裤，光脚穿球鞋，上身永远都是白衬衫。头发剪的很短烫成不规则的波浪，使她永远不可能被淹没在人群里。

  身边的人不了解她的以为她定是一个依靠男人且没有固定伴侣的风流人物。只有关系好的几个朋友知道她身边追求者无数却从不见她与谁暧昧不清，相反她与他们保持着非常客气又带有距离的关系。

  可是无人知道，外表风光无限好的尘落内心里藏着一道看不到却异常清晰的伤疤。

    而就是因为这道伤疤使她无数次的崩溃，自我折磨到近乎病态。

  只是已经时隔多年后那样的日子又突然出现，让尘落惊慌不已。

  十年前的尘落刚踏入社会，一身的青涩和懵懂。二十岁的她从未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骨子里传统的她对于两性的认知就是神圣和一生。

  那年她被同事以庆祝生日为由拉去玩，人生第一次去到KTV，也是第一次尝到啤酒的味道。那种苦涩又难以言明的味道她至今都记得那种味道。

  原本以为会很快结束回家的庆祝一直持续到很晚，而不胜酒力的尘落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尘落不记得自己后来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她觉得眼皮很重，头很晕。

  聚会上的人尘落大多数不认识，也不记得有谁劝自己喝过酒。

  尘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子，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可是她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下身有些疼痛，她的姨妈巾不见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大姨妈刚过她还用了一个姨妈巾以防万一，可是眼前内裤上没有姨妈巾却有血渍。

  脑袋里空白一片尘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内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被人玷污了。

  尘落整个人又害怕又悔恨，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她迅速的跑进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衣服没脱就站在了下面，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落下来。

  眼泪和着水一起滚落，尘落拿着洗鞋的刷子一遍又一遍的刷着身体，腿上都被刷出了血。

  一个月后尘落的大姨妈没有准时到来，心里预感不好，偷偷在药店买了一个验孕纸回家对着说明用了，两条醒目的红杠出现了，屈辱，悔恨，憎恨在尘落的心底蔓延开。

  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初夜不是给了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不知道的人，这种屈辱似乎要把尘落的胸腔撑破。

  未婚先孕更是耻辱，尘落害怕惊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着几天尘落在网上搜索了关于人流的事情后独自去了医院做手术。

  问诊的时候尘落脸红的不敢抬头，支吾着回答医生的话。生怕看到医生眼里的鄙夷和揣测，双手紧紧的抱着包上的带子。

  当医生问她陪护人呢她头低的更低了，嗫喏着说就自己一个人。

    医生让她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时候尘落看到了医生脸上的不屑夹杂着讽刺。

    尘落躺在一个小床上医生带着口罩冰冷的说“把腿分开，再分开。”

    尘落差点哭出来，眼泪不争气的打转。

    然后医生在尘落的身上盖了一个蓝色的巾单后麻醉师就进来了，他问尘落是哪里的人，多大了，尘落嘶哑发抖的声音说不出完整的话。

  麻醉师握了握尘落的手安慰她“小姑娘，别怕，睡一觉就好了。”尘落就只是点头的时间意识就丧失了。

  一觉醒来后尘落躺在了病房里，身体上说不清楚是疼还是重，她只是想上厕所，护士拦着不让动说是术后正常反应再忍一忍，尘落咬着牙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医生嘱咐她要注意保暖，忌生冷，多补补身体。最后说“女孩子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尘落辞了工作在房子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她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经常从梦里惊醒，在梦里她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和医生手拿手术刀的场景，那刀上全都是血。她每一次都哭着醒来就再也睡不着觉。

    尘落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老人，她的心底生出绝望的深渊，哭声此起彼伏的不绝于耳，她的身体肮脏不堪，她的双手沾满了血。

  从那之后她就学会了抽烟喝酒。

  只是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聚会。

  有天醒来尘落看见镜子里苍老颓败的自己吓了一跳，就好像枯萎的玫瑰，毫无血色。她掩面哭泣也自知不是长久之计，否则不出多日自己就会死在出租房。

  于是她重新找了一个工作，健身，读书，做饭把所有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不允许自己有闲暇空余，她也预约了心理医生来治疗。

    情况开始好转，她渐渐的忘记那件事，也开始有了新的生活。

  只是她始终没有交过男朋友，即使有优秀的男生示好尘落也拒人千里之外。渐渐的他们也就失去了兴趣。

    也许自己会孤独终老吧。这是尘落在心里说的话。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尘落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尘落，她成了别人眼里独当一面，出色独立的女王。

  然而，多年前的噩梦再一次上演。使她的情绪再度跌入深渊。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完全可以和一个异性正常交往了。然而当对方表明了心意自己也满心欢喜的接受之后噩梦再度袭来。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她又一次重返旧梦在梦里歇斯底里。

    她始终解不开心里的结，那成了一个老旧的，过不去的死结。

    天微亮的时候，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尘落拿起手机发出“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低头抱住自己眼泪再一次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