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减法

这次回娘家，得知堂兄生病住院，病情凶险，好在人很乐观，心态极好。大家担忧之余，心里却也多了份祝福和期待。母亲聊起了许多往事，比如：
2023年，堂兄失去了父亲，我们失去了伯父；
2022年，母亲失去了丈夫，我们失去了父亲；
20年，小叔失去了儿子，我们失去了堂弟；
20年，母亲失去了亲姐，姐夫，我们失去了姨妈、姨父；
20**年，母亲失去了父亲，我们失去了外公；
2000年，母亲失去了母亲，我们失去了外婆；
······
这些省略号，是那些母亲不时通过电话告知的族人、邻居去世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减法。

这何尝不是一种减法！我们身边那些熟悉的人，至亲至敬的人，就这样慢慢消减在时光里，再也无迹可寻。他们有的留在我们心里，不时拿出来翻一翻，缅怀一番，被泪水冲洗过则常翻常新；有的嘴上过一过也就罢了。可毕竟这世间与我们相关相识相知的人都在慢慢离开我们，我们的关系网里，一直在做着减法。

相信每个人的通讯录里都有密密麻麻的人，刨除那些本就不相熟的人，你是否也发觉就是那些很熟悉，甚至可能是兄弟或闺蜜的人，也在逐渐变得陌生，彼此都在不知不觉间退出了彼此的生活，逐渐变得无话可说到相见不如怀念甚至反目成仇？如我这般常年只偶尔回家探亲的人更甚。幸得还有一友，无惧时光磋磨，无惧路程远近，知我回家，总愿一见，其实只得清茶一杯，闲话几缕，于我而言，就是莫大的温暖与慰藉，似乎因为有人记挂，这片山水都更有温度了。

年轻时候，期待觥筹交错的生活，希望遍交朋友，日日笙歌。青年愿得爱情，壮年汲汲于名利地位，人总是不断追逐，难于止步。可是后来你发现体检的各项指标居高不下了，觥筹交错之后体力难济了，条件好了，你却吃不动了，穿也只想舒适了，然后你发现原来人到最终其实所需的越来越少，能消耗的也越来越少，反而是精神上希望自己充实点，内心安静点而已。

或许还有一个减法，不提及似乎无知无觉，但细思会惊觉，有一样东西从出生始就在做减法，那就是生命，过一天少一天，公平得无论你身居高位还是卑微如尘，无论你精神高尚还是卑劣下作，无论是不长命的好人还是遗千年的祸害，大家都在做减法，呼吸一天少一天。

我们总说人生要做减法，可原来减法也分主动选择和被动接受两种，有的时候我们即便是主动选择了，可能也有被动的原因而不得不这么做。因而做减法既可说是一种智慧，又何尝不是种识时务呢？顺势而为罢了。

杨绛说过：“人生就是一场修炼，我们需要在世事中找到自己的内心平衡。”其实内心平衡是个系统工程，安抚我们的内心，不觊觎，不善妒，不尖刻，不强融，不暴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平和，看得清想得透，实在是修炼的高标准。 人心最是无法欺瞒，既不能强求他人心，也无法委屈自己心。那就让时间这把筛子细细筛选吧。筛筛自己，筛掉外在的、虚荣的、物欲的东西，去不断觉察，寻找一个真实、平和、真诚、善意的自己，那是我们自我修炼的功课。

人生果然是场减法，手里能握住的时候要好好珍惜，握不住的时候就让它静静地远离，不留恋可想念，不遗憾可畅快。既然减法是种必然，那就让它变成我们的一种智慧，修炼自己，将自己的世界打理得安宁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