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焦虑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7期“容”专题活动。】

妮子上小学的时候，个子是女生当中最矮的。头发稀疏还带着一点黄，常年剪着比耳朵还往上的短头发，就连额头前的刘海也像挨了狗咬一样尽往上缩，因此显得额头特别长特别宽。眼睛倒是挺大的，只可惜眉头总是紧皱着，一付常常受到委屈的样子。大额头大眼睛压下来，又显得小脸儿有点短，下巴也不好看。怎么看都是班里的丑小丫。

当时班里有几个已经长开了的女生，个子高，不是鹅蛋脸，就是瓜子脸。头发还留长扎个马尾，皮肤白皙，衣着光鲜。她们下课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一起打打闹闹，一起手拉手上厕所。她们从来不带妮子一起玩，甚至有点嫌弃她的样子。

妮子在容貌上自卑，但在学习上可不含糊，初中高中一路绿灯，上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学校。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妮子收到一封陌生的来信，居然是校外的一位男生给她写的一封交友信。当然，那时还不兴写情书，而是叫交笔友。男生说久闻她的大名，想和她做笔友。她想不出她的大名何德何能如此远扬。于是就抱着交笔友的心态跟对方通起了信。后来她才知道，当时自己已经被很多男生封为班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美是什么时候开始绽放的，反正，她在高中开始受到很多男生的注目，隔三差五会收到“情书”。

当她再揽镜自顾，发觉昔日的黄毛丫头已是有了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茂密而且还带着微卷，坠下的刘海遮住了部分的额头，把整张脸缩成了鹅蛋脸。大眼睛乌黑有神，鼻子嘴巴长得恰到好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身橙色的运动服衬着肤色更显得红润有光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白天鹅本应是骄傲的，但妮子并不以自己的容颜为傲，因为她当过丑小鸭，所以在所有人面前她同样亲和待人。在男生面前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但也从不乱用这种优势。她也很少化妆，她认为自然就是美。自然美才是真的美。所以她自认为，她并不是那么地看中外在美，而是更看中内在美。

年轻的时候，她不以自身的美为开路砖，不以她的美待价而沽。她嫁的老公也只是平凡甚至有点木讷的理工男。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甜言蜜语，甚至还让她险些误以为他有些脸盲不识她的美。

这样的妮子，曾经一度让人以为，即便是到年老的时候，她应该更看淡自身的外在美，而更不惧容颜的变化才是。

可事实是，当她到了一定的年纪，在镜子中发现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越来越重，肤色也越来越暗沉的时候，她开始了容颜焦虑。

在四十岁以前，她很少使用化妆品，除了一支洗面奶，加上一盒百雀羚或者一支大宝就可以过春夏秋冬。可过了四十岁就大不一样了，除了洗面奶，她还买了爽肤水，精华液，买了眼霜，眼膜，买了润肤露，营养蜜，买了早霜和晚霜，买了补水面膜，去皱面膜，护颈霜，买了粉底加防晒喷雾防晒霜。无论冬天还是夏天，只要是有太阳，她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怕太阳紫外线晒到了显得皮肤会更老。

为了保持身材的不变形，她不分寒冬酷暑，她去游泳，她练瑜珈，她跑步，她跳操，只要听说哪种对身材好的，她就去做。她不想像很多中年妇女一样挺着大腹便便的身躯穿着堪比孕妇装的裙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年纪越大，原来微卷的头发开始象炸了毛的枯草一样爆炸开来，而且头顶上，耳鬓边也开始出现了斑驳的白发。她开始染发，浅棕色的，深棕色的，纯黑色的，颜色一次比一次深才能更好地遮白发。染发膏也是从国产的到进口的，天然的，纯天然的，植物的，纯植物的，只要听说可以对头发好的，她就想尽一切办法去找来试用。

刚开始脸上长点黄褐斑的时候，她花了不少钱去做激光去斑，去用光子嫩肤，去打美白针。一开始是变得又白又嫩，可效果没能维持多久，原来长斑的地方又重新长了出来，而且似乎比原来长得还更多，原来暗沉的皮肤照样恢复暗沉。她也吃上好的燕窝，还托人从国外买了这样或那样的保健品。可结果是，这些东西用时还好，不用就开始反弹。她渐渐不再相信这些科技与狠活。

她听说用中医可以调理好身体，不但可以减肥，可以使头发变黑，脱发变少，皱纹减轻。于是她开始找中医院做针灸，她去美容院做推拿，去按摩，去做足浴，她甚至请老中医开中药内服。她采用一切可以使自己更年轻的办法来保持自己的容颜。她越来越害怕将来白发苍苍，头发稀疏，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的样子，她终于明白美人迟暮是怎样的一种无奈。

可岁月就是这么残酷，当它向你张开血盆大口，你的年龄，你的健康，你娇美的容颜都将被它一一吞噬。特别是女人的容颜最不堪一击，她的受损总是首当其中，再焦虑也没有用。

既然人们终归是要变老，既然美人总是要迟暮，何不就任其自然，保持健康的心态，没准容颜倒没有衰老得那么快，没准还能优雅地老去呢。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