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爱书?这是一个很模糊的问题,既然问得模糊,便也可模糊地回答,于是凡是跟书搭边的丁点爱好皆可称为“爱书”:单纯的爱护书籍天经地义地可以称为“爱书”,此外,爱藏书可以称为“爱书”,爱读书可以称为“爱书”,甚至爱偷书也可以称为“爱书”,更有流氓狡辩:窃书不算偷。
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中,时常会遇到粮食紧缺的时期,在那些时期里,书籍也基本上是很紧缺的,同样是稀缺品,爱惜书本就是比爱惜粮食显得高尚许多。
古时候有条件藏书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中西皆如此。中国古代明文记载的藏书家约4000余人,大部分属于私人藏书家,他们要不来自书香门第,要不就是附庸风雅的富商,穷人想都别想。藏书如此,读书也大抵如此。
日前,听得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这样说:“藏书并不能跟爱书划上等号,反观有些爱藏书的人其实就是恋物癖,他们跟收藏内衣裤的变态没太大区别。”听来倒是挺有意思。
其实这位朋友的看法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说过,而且说得更精彩和全面。16世纪的欧洲人文主义者盖勒认为书呆子大体分为七种:
一、因虚荣而藏书的人;
二、想凭借大量阅读变得聪明的人;
三、只藏书不读书的人;
四、只爱带插图的书的人;
五、喜欢精美布面装订书的人;
六、不阅读经典作品,不懂文法修辞,却由读者变成了作者的人;
七、完全蔑视书本,轻视书中智慧的人。
盖勒所说未必就是真理,但是作为参考供一些常诩“爱书”的人掂量掂量,也是蛮有趣的自我剖析方法。
我也尝试“对号”,却无法“入座”,本人自我掂量的结果如下:
一、我不藏书,倒是偶尔会买点,却远远达不到“藏书”的标准;
二、我阅读量小,偶尔的自作聪明基本与书本无关;
三、我不一定只读书,但的确不藏书;
四、我不但喜爱纯文字的书,还喜欢带插图的书,更喜欢带颜色的书;
五、我不喜欢精美布面等一类的精装书,毕竟我因为穷而吝啬;
六、我喜欢阅读经典作品,尤其像《金瓶梅》这样的地球上有思想的禁书,可惜我因为不懂文法,所以也不懂得更好地写作;
七、我并不完全蔑视书本,反而很崇拜知识和智慧。
总之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我没资格说“爱书”,尽管我很想爱。人说不痴不圣,我注定是个没有作为之人,无可救药的是我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君不见,痴迷之人,最是可叹可悲亦可羡吗?书痴当属此类,甭管他是藏书痴、读书痴还是窃书痴,他们都是幸福的——偷书贼被人打断腿之前也是幸福的,甚至因偷书被人打断腿后他也觉得幸福。
书痴们各有各的痴法,毕竟人有千面,物有万种。西方以前有一位藏书家叫托马斯·罗林森,他藏书藏到跟自己的宝贝书们争夺地盘的地步,其结果当然是他的书大获全胜——书满满当当地“侵占”了托马斯的房子,而他到死那天都只能每天晚上在走廊睡觉,实在没有立锥之地了。
据记载,西方还有爱书爱到用人皮来装帧书籍的人,想想就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满地……
书被人们比作向上的阶梯,一本本书就像一块块砖头,垒起来,人就能往上爬;既然是砖头,便有些人不愿意垒阶梯,反而愿意垒城堡,甚至是那种没窗没门的城堡——没窗没门,外边逡巡的人便“没门”。这到哪说理去?
人啊人啊,爱书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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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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