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白雪满头

原创  1

许桸遇见陈菥的时候，刚好十五。

那年他随阿兄许庸第一次进京。

阿兄参加来年春闱，他以增长见识为由跟随。

许家与陈家是故交，阿兄带他前往拜访。

陈家伯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陈国丞相。

那个秋天的黄昏，他跟着阿兄来到相府。

相府庭院槭树下站着一个人。

一袭青衣，背影清瘦挺拔。

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

黄昏霞光落在他眼睛上，相府一庭院火红槭树都不及他那一眼耀眼。

他，就像是霞光的本身。

2

陈菥那年二十二。

是陈府三公子，是才情满京城的相府三公子。

那天，他奉父亲之命在家待客。

3

陈三公子有一妻，与他青梅竹马，门当互对。

陈三公子对许桸极好。

就像阿兄许庸对他，一个哥哥对一个弟弟。

陈三少夫人对他也好。

就像一个嫂子对小叔子。

4

来年春闱之后，阿兄进了殿试。

殿试之后中了状元。

之后，外放赴任。

许桸也理应回庐州。

但他以自己长大为由继续留在京城。

许家在京城有诸多产业，家中见他一意孤行不肯回庐州，只好让他留在京都。

5

许桸打着请教的幌子，天天往相府跑。

陈三公子带着他，走遍京城的角角落落。

他们。

一起看过春天京城郊外盛开的第一朵桃花。

一起赴过京城最盛名的诗会。

一起喝过京城最清淡与最浓烈的酒。

他也教了他很多。

许桸知道这世上有一些火，不由人控制会烧。

但是，却可以由人控制，把它按在自已的胸口。

永远，永远，残忍的烧着自己。

绝不，绝不，伤害到喜欢的那个人，一丝一毫。

6

五年。

许桸年满二十。

曾经浓烈的眼神转为了深沉，曾经的毛燥转为了淡定。

在京城为家族处理过几件疾手的事后，渐渐进入家族核心。

阿兄骄傲的对别人说，我们家的小弟阿桸长大了！

7

家里一次一次来信催他回去成亲，

他一次一次拒绝。

拒绝到家族对他的亲事不抱希望，

他却觉的是一种解脱。

8

那个冬天。

京城下了七天七夜的雪。

一脚下去，厚厚的雪直到膝盖。

陈菥一天天消瘦下去，整夜整夜的咳，再名贵的药到他身上都不见起色。

陈府已经备好了棺木。

原来，陈府的三公子，早就命中注定不能年过二十七。

陈相爷知道。

陈三少夫人也知道。

相府所有的人都知道。

就是外人不知道。

许桸搬进了相府。

他整夜整夜不合眼，就坐在陈菥的床前。

陈菥握上许桸的手，望着他那清澈的眼神。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这辈子，你成亲吧！”

“不！”

“下辈子，你早点来！”

“嗯！”

9

陈菥葬在京城郊外的罗雪山上。

每年他的忌日，许桸都会上山，在相府的人祭拜他之后。

一个人，在他的坟前会立很久很久。

今年冬天，雪好像更大了。

他立在他的坟前。

忽然想起那年，他十五，初进相府。

他披着满身的霞光，站在火红槭树下。

只是现在，何以故人不肯入梦来。

立在坟前久了。

雪落了满身，看不清白发。

“我寄人间白雪满头，夜雨守孤冢，君埋泉下骨销泥中。”

这年他整六十五。

本故事仿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