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临近期末,为学生们准备了最后一个挑战项目。
还有五分钟上课,从器材室出来,我左手拿着点名册,右手拎出两大包又长又沉的道具,举步维艰、步履蹒跚地往足球场方向移动。远远地望见,我平日上课的地方,学生比往常要多出许多,大概因为这是本学期最后一个项目吧。
我朝他们走去,他们看着我。
我拖着笨重的道具朝他们走去,他们坐在那儿,看着我。
我放下道具,换了换手,然后又贴着大腿侧着身子拎起,他们坐在那儿,冲我笑着,看着我。
直到我走到他们身边,重重地把道具扔到地上,他们还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
叫他们起来集合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特别的难过,整节课久久不能平静。突然觉得我是失败的,我的课是失败的,甚至中国的教育在那一刻也是失败的。
全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要起立奔走到步履蹒跚的老师那儿,帮忙接过他们自己上课要用的道具。
恍然间,想起三毛。
三毛应邀回台湾教学一年,给孩子上课的这段日子里,她特别用心的备课、教课、板书,让每节课都栩栩如生,恨不得把终生所学都奉献出去。三毛放在讲台上的水杯空了,课间全班没有一位同学为这位全心全意辛苦讲课的老师斟上一杯水。
三毛回到宿舍,一个人坐在床边很失落,难过的哭泣。她觉得自己很无能,很失败。她觉得教育的结果如果不能升华为日常生活中应用的自觉,教育就是失败的,就是没有意义的。
一年前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是很理解三毛的心情,甚至觉得三毛是过分自责到矫情。明明是学生自身素质的问题,为什么要强加到自己头上?
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忽然就特别理解三毛了。对于一个同样如此热爱教育,每天为了课堂内容能丰富多彩而绞尽脑汁的人,就算是这样的小事,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平静如水呢!
这个学期我教十个班,每个班每周上一节大课,也就是说我一周只备一次课就可以了,但是我要把这节课重复讲十遍。有时候真的要讲到吐了,但还是说服自己每次面对他们的时候,都要做到热情洋溢、激情彭拜,就像是第一次讲这节课一样。因为我希望学生在我的课上是有收获的,收获的东西对他们以后的人生是有帮助的。对于那些自身存在许多问题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的学生,我总会对他们多一些关注,甚至单独找他们聊天做些引导,虽然在大多数的人看来,我既不是他们辅导员,又不是院长助理,我只不过是一个他们一周才见一次的普通拓展训练的老师。
还有一次我发着高烧,浑身酸痛,可还是坚持着讲完了全天的课,有个学生问我,老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呀,我说今天发烧了,学生们很惊讶,说:可是你讲课的状态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呀,我们还真没看出来!
或许因为我的大学生活离我越来越远,才跟现在的大学生思维方式越来越远。
我们那时省吃俭用,一个学期2000块钱的生活费花不了,他们一个月1500块钱的生活费不够花;我们那时想尽各种办法找兼职打工,拿着一天挣来的27块钱幸福满满;他们有了越来越多的兼职机会,一小时十块钱却还挑三拣四,发传单怕太阳晒,干酒店说又脏又累,却从来不考虑自己的付出和能力值不值这十块钱;我们那时每天认真的上好自己的每一堂课,还想着办法去拐弯抹角地蹭别的学院的课,他们则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坐着玩手机,抱着胳膊睡大觉;我们那时上课对老师敬畏有加,路上遇见知道问好,进办公室知道提前敲门,他们上课跟老师油腔滑调,路上遇见,你得让他先行,办公室随进随走,问问题没有称呼甚至姓名……
这是怎么了?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操场上,望着成双成对穿着一身名牌的情侣陷入沉思,我也常常为发明了一个新项目而欢呼雀跃,等待他们来课上体验,结果来上课的人却寥寥无几。
与学生在一起的三年,我的心态经历着冰火两重天,也曾劝说自己,课程照惯例走完就行了,何必跟学生较真,跟自己较真,这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可是,当我看到他们上课时不屑一顾的表情的时候,当我听到开公司的朋友说不敢聘用90后的学生的时候,当我想起此刻的自己还从事着教育工作的时候,我又会竭力说服自己:一定好好备课,无论今天的到课率有多少;一定对学生充满耐心,无论他们多么滑头,多么无理取闹;一定不对他们放弃希望,无论他们用多长时间才能明白奋斗的意义。
我的老师告诉我: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才坚持,是因为坚持才看到了希望。
我想告诉我的学生:我们的坚持只是你努力前行时撒下的阳光,唯有你自己的奔跑才可以追逐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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