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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春风不渡,卿好我好(一) 日落江山少年郎

若春风不渡,卿好我好(一) 日落江山少年郎

作者: 茗矢ms | 来源:发表于2017-07-13 12:09 被阅读0次

        正是一日和暖清晨,日光稍显得迷醉,施施然揽却氤氲,大好河山也一同入怀。清戚鹤唳于草野之上绽放,偶尔伴着几声渺远的鸡啼。竟是那样寂静而又冷清的。

        那片被云雾掩盖住的山巅深处,缓缓地有一位僧侣走来。

        他是佛弥寺的僧侣,轻轻揉着微酸的眼,走上了那座钟台。

        他有些懒散的,轻而易举地敲起了方圆三千里最大的一座钟。

        “咚——”

        “咚——”

        “咚——”

        钟声踏着行云,慢悠悠地在茫茫天地间飘荡,浑厚而又空灵。

        他的眼前忽的一头巨鹰掠过,只有一晃而过的虚影,却好似牵动这世间万千彩霞,都伴着它一晃而去。

        那巨鹰仰天一唳:“嗥——嘎——!”

        世间的光辉好似顷刻间便追随而去了,响遏行云,震动山林。九重天上来,荣耀并与肩。自此三千大道之忧患,都在是与非中,融进那不与世俗相伴的纯净里,恍若未存。

        僧侣瞪大了总算是被惊醒的眼,呆若木鸡。

        那是……

        霞光拂过了春晓,映照出皇宫内一片鸡飞狗跳之盛况。芷萝宫内宫女进进出出,各个行色匆匆。

        皇帝几乎要急破了脑袋,他最爱的容妃此时正在分娩,便是在度鬼门关,他却被左右大臣围着死活不让进芷萝宫相伴。

        他听着各路大臣的劝说,记得住脸的,不记得脸的,都围着他前前后后的劝。

        这群人处理国事的时候各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鸟样,此时咋又扮起了嗡嗡嗡叫的蚊子来?

        皇帝拍案而起,怒视着他们。

        “朕的容妃要是没了,你们就全他妈的去陪葬!”

        大臣们顿时龟缩起来,再不言语,他们这位祖宗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

        僧侣踏起轻功,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到佛弥寺,向他的师父诉说起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不久前圆寂的老住持参悟的,万里之外来的鹰,带来了这个国家再生的希望。

        师父,你说的天下,怕是该来了。

        是年五月,敌国不夜传来消息,王子那拉四岁作诗,五岁习武,天赋异禀,不夜王封其为世子,不日便会继承王位,成为这片山河的最大敌人。

        万法缘生,缘起缘灭。

        长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生在一个已经岌岌可危的泱泱大国里。她也知道,那个叫做“不夜”的国家,给她的国家,带来了数不尽的国恨家愁。

  她是那片民不聊生的土地上唯一的公主。

  她出生时,宫殿之上一只雄鹰掠过苍穹,那惊天动地的嗥鸣伴随着她的哭声呱呱坠地。钦天监里的那群老道士声称此乃大祥之兆,必会保佑这个国家长盛久安。皇帝兴极,赐公主名长安。但她的出生并未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少好消息,战乱不止,国家依旧动乱不安。直到她七岁那年,不夜国的国王一夜暴毙,新王登基,才换来她的国家几年安宁。

        举国欢腾,百姓们庆祝着十年难遇的和平。那片再获重生的土地上,又一次点起了希望的天灯,在京都之上,袅袅生情。

  正冥思苦想间,才发现宫人们早已不知被冲散到了何处。苦笑了一下,甫一抬首,便注意到了那个脸上挂着与她相似的愁容的少年。

  那年他还只是少年,眉宇间不似普通人家的少年郎般清澈纯净。满夜的繁华映在那人着了光的小半张脸上,出奇的好看。

  她走向少年,盯着他看,觉得这人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不同,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同。少年转身,神情哀伤,眼中含着清泪,也似乎在看着她:“别人的父亲死了,他们竟这般开心吗?”少年在没有星星的月光里,如那一弯弦月般清贵,却不知是否在与她说话。

  “你父亲死了?”女孩终于转开了视线,望向凭栏外如花般繁华。

        又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一切虚浮,警惕着与祖国一河之隔,如孤狼般虎视眈眈的不夜国,心中不安而冰冷。

  不远处的少年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仍然保持着姿势,眼泪却划过了脸颊。

  “恩。”少年答道。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那一片繁华的旁边,连对方的脸都只能看清楚一小半的小角落里,并不真实,甚至没有印象,就不辞而别。谁也没有走进谁的世界里。

  长安混出那座生活了七年的城,孤身一人去了边疆。

  那年风雪大作,北方的天气出奇的寒冷,冻死了许多的难民。小小的孩子赤着脚丫,行走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小孩的双手双脚都冻得红中带紫,脸上、身上却是被尘土覆盖,看不出相貌,辨不出性别。孩子最终定定的站在将军府的铁门前,许久许久,几乎融进了那片茫茫白雪中。

  “吱呀——”大门终于开阖了痕迹,发出刺耳的清响。家丁打扮的中年人匆忙走出,在小孩面前扔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灰色包裹,牙根发颤的道:“这是吃的,还热乎着呢,别再来烦扰我家大人,他快被你们这群难民逼得没饭吃了。”说完又匆匆而去了。

  “吱呀——”家丁刚刚开开门,身后却传来了孩子极弱的声音:“请转告秦将军,吾名长安,万里城来。”

  家丁转过身,诧异的望向那个双脚一片青紫的孩子,竟从那孩子生上感受到一股压迫般的气息,又摇摇头,转身要走。

  “若不告诉,我死了,你家大人的性命,乃至尔等性命,皆都堪忧。”孩子的声音清冷,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息差点让他下意识的跪下。家丁又摇摇头,转身离去。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那扇大铁门便再次打开,一位身材魁梧,眉尾两撮的大汉夺门而出,上下扫了几眼灰头土脸的孩子,最终含泪道:“可是那已消失了大半年的长安公主?”

      孩子睁着明亮的双眼,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大汉立时跪地,行皇族之礼,朗声道:“北疆车骑大将军秦义理,拜见长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孩子并未回答,茫茫白雪中,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出了铁门,看向那个被他们奉为战神的男人所拜向的孩子,再看着那孩子缓缓倒在雪地里。

  这世上本没有万里城,只有那沙漠中的孤鹰不远万里,陪着那位公主出生时的哭声嗥鸣,成为人间一大佳话。

  那位公主,名叫长安。

  一个月后,雪过初晴,春丽将至。秦义理脚步紊乱,赶向家中本为自家老母养病的暖阁。老母已逝去多年,一个月前的那个孩子几乎成为他家的又一个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要好好供着,却不太听话:身染寒疾,又总是跑出暖阁,立在这该死的冷的天地里。这不,今天突然死也不肯喝药,可让他急爆了脑袋。

  暖阁木门外,一群丫鬟家仆有的只哭,有的还知道顾着敲门,不停地劝着房里的人,像是哭丧似的。秦义理的四撮眉尾忽然抖了抖。

        哭丧……

        迈着野兽般粗壮的腿,一脚踢开了那扇木门。一低头,便望见那个小小如神仙般的孩子,静静地跪在地毯上,一双小脚冻得微红。

  孩子将双手摊开,交叉于额前,向着秦义理磕了三个响头,才缓缓道:“秦大人,长安这一辈子,只跪过父皇与老天,此刻向您磕得这三个响头,乃是为了求您答应长安三件小事。”

  秦义理的四撮眉尾又抖了抖,那股不安感更加强烈了,他转过身,将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才连忙扶起孩子,直道:“殿下只但说无妨,何必行此大礼?”

  孩子却神色严肃的对他说:“此等小事,有两件欺君,一件危我性命,可能答应?”

  秦义理连忙下跪,俯首道:“小人不知所犯何罪,还请殿下饶过小人!”

  她将小手覆上秦义理交合起来的拳头,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有如此反应,只说:“大人可知本宫为何离开皇宫,冒死来到这里”

  “臣等愚钝!”

  “秦大人过谦了。本宫已来到你将军府满一月,你却并未向宫里发去消息……”说及此,长安才将秦义理缓缓扶起,眼神清冷,“难道不正是理解本宫来此之意,才敬重本宫的心思,不愿偷偷请得那头功吗?”

  秦义理这才发觉,无论眼前的公主年龄多小,她也终究是从那吃人的宫里走出来的,玲珑心窍宛若天成。“敢问公主所托何事?”

  长安走向床边,兀自站立,如出鞘冰刃,傲立尘世。

  “跪下。”

  秦义理噗通跪地:“请公主吩咐。”

  “万里城公主长安,今请愿北疆车骑大将军秦义理三件事,两件欺君,一件或危本宫性命,敢问秦大人可否答应?”

  “但听公主吩咐!”

  “第一,府内眼线必定已将本宫来此之事告知宫中,还请你散布消息,吾等并非长安公主,只因秦大人宅心仁厚,才将我养育府中,免受流亡之苦。”

  “是!”

  “二,烦请将军授我些拳脚功夫,让我在战场上保有一条小命。”

  “公主万金之躯,怎可……”

  “行也不行?”

  “臣等遵命!”

  “三,十六岁之前,我是一个男子。”她双目紧闭,心中似有万般不舍,更难舍家国。

  “……”

  那日午后又下了一场大雪,长安刚刚好转的身子又再次受了寒,硬生生在暖阁里待上了半年,再未出阁一步。那场雪后,秦义理每隔七日便往暖阁里送上一批书籍,皆是关于民生、兵法、奇闻、逸事以及近几年北疆的战况。

  自此,秦义理每日白天管理军中事务,安抚民心;夜晚便教授长安行百种兵器,用万般拳脚,学千变兵法,指数个迷津。

  长安十岁那年,皇宫终于有一年没派过人来打探公主的消息,估计再不会来了。这一年过得着实安稳,一切都步上了正途:百姓安居乐业,不夜三年未犯,生活丰衣足食,武功打好了基础,兵书念得通透……除却心中因为不夜愈发国富民强而深深担忧以外,还遇见了七岁那年那个死了父亲的少年。

        正是一年中烟花般的三月,人间下着朦胧的雨。长安结束了一天的教习,孤身一人撑着伞,默默地站在雨里。天边镀着一片红霞,城中的气息沁着香甜。那位与她一般孤独的少年,如玉墨般立于亭中。

        亭中的他远远的向她望来。

        桥上的长安也远远的望向那人。

        隔断了半片湖水,清冽的荷香委婉动人。那年情窦难开,一桥,一亭,一花,一少年,乱了她沉寂的年华。

        长安迈步去向少年的亭,少年却消失在了朦胧烟雨里。可能是少年依然如往日一般不同,也可能是故人难逢,长安总在雨天去向那座亭,几乎整整一百五十二个雨天。

        从此一生相牵。

        “你在等我?”少年在她的背后,有些出神的看着她粉红色的,小巧的背影,他并不知道那是为了见他特地穿的女装。

        长安拎了拎滴着水的伞,转过身来,盈盈一笑道:“你很像一个人。”

        “谁?”少年不见了许多天,棱角越发的明显了,快要长成男人的模样。

          “五年前,帝都灯会,你死了父亲。”长安撑开伞,坐在亭中的长凳上,也不管凳上沾了多少雨水,浸透了衣衫,凉了全身。

      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邀请少年与她共坐。

        初长成后的少年郎第一次见面,朦胧烟雨里化作佳人俊郎的模样。

        从此日落江山道路,春风不改茫途,长安共折扇,卿好我好。

        那日之后,长安仍然总在雨天去那亭子,少年也总在那里等待。

        后来,少年长成了男人,长安长成了少女。少女从来不问那人的名字,只叫那人折扇。

        再后来,不夜来犯,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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