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刚下过大雨,吴中区富丽堂皇的诚品大厅,进出的客人也几乎没有减少。书店作为诚品大厦的门面,以一种颇具气势的姿态占据着大厦最广为人知的位置。流水和石桥边上的书店,古典音乐的声音在黑色大门里外漂浮着,像微弱香气被中央空调冷冻后再吐出来,像昨日采摘的鲜花在冷冻柜里放了一夜,这样子冰冷冷,含蓄地存在着,作为书店可以嗅到的声音。
那位男子带着女孩走到书店里,用劲地握住女孩小得不得再小的手,在她的牙语声中,迈开步伐,三下五乘三便跨过了宽阔的大厅。走上自动扶梯,他把女孩抱在怀中,看着年幼的女儿,露出笑容。
男子头上的发胶的没有被雨水融化,在不远处停车场的捷豹轿车替父女俩挡住了任何的雨水和风暴,看着窗户外在雨中奔跑的零星人群,女孩子睁着眼睛,看得入神。
现在这个短发及下颌的小女孩,盯着父亲那张脸,也是一样的入神。这是一张经过打理,微显沧桑的脸,像英国园艺般整齐修来的短短的胡须、粗旷的眉毛。再加上一双略显书卷气息的黑框眼镜,便成了这位年轻父亲的脸。
就这样子,父亲带着女儿,来到了位于三楼的艺术专区,在漫漫游客的海洋中,东瞧西看,父亲拿出一本精致的绘本,把它交给女儿。女孩儿摇摇头,不解地看着这本巨大的书,放到嘴巴里咬了咬。
他们走过中国文学的专区,浏览过放着文创产品的架子。父亲带着笑容,指指点点,却没有留意到女儿太矮,根本看不到。
有一个男孩在转动文创钢笔,笔上的金属雕花圆筒铁套,在轴承的承载下,飞快又工整地打着转。
另一位女生拿过一本线装本的红楼梦,嗅了嗅又放了回去。
父女来到了世界文学的专区,这里纷乱的书籍不按照标签来排序,因为工作人员正在整理和分类书籍。
在这个专区附属的咖啡厅里,从密密的人头中看不见可以置身的地方,面包和抹茶摩卡比不远处的大红袍更加吸引这里的人们一点。
和这个正跟在父亲身后的小女孩不太一样,不少比她高上一点的女生男生,带着他们的父母寻觅着哈利波特系列书籍。
穿着和平标识T恤的大学生向店员打听,有没有一本新的《愤怒的葡萄》。店员听完,从木柜子里面取出了一本崭新的。
父亲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iPhone 12,是工作上的电话。他没有把手机改成勿扰模式,而是带着女儿走回中国文学区。那边的茶厅里,还有不少空余的位置。
两位女生点了花茶,坐到了浅色的沙发上。其中一位修着褐色的及肩短发,空气刘海后面若隐若现着一对浓密整齐的眉毛。白色夏日西式外套下,伸出雪白干净的手,左边的腕上挂着铜质手环,朱红色的美甲敲打着木圆桌的边缘。
她把一本书敞开,开始看了起来。对坐的女子,留着马尾,防晒长袖下面是一件露出腰部的黑背心,穿着宽松长裤的腿叠在一起。这位伙伴也在看书。一本方才不知从哪个架子上随手取的东西,粉红色的封面上印着一匹白色的鹿。
过了一会儿,茶送上来了。在她们道完谢之后,放在了小小的木制告示牌旁边。牌子上写着几条文明准则,像是消费入座、请勿喧哗之类的老生常谈。
又是一会儿,父亲带着女儿落座在女孩们旁边。他点了两杯绿茶,只用手势和服务员交流,因为他正在用俄语忙着和客户交谈。
等到他落座二十分钟之后,他正谈到了那艘准备停靠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的货船。这个话题完毕,他用回了汉语,声音也不像之前那么大了。
女儿一直被安置在父亲身边的沙发椅子上。她不吵不闹的,咬着纸杯子的边缘。
短发女孩依旧看着书。
伙伴小声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短发女孩抬起脑袋,点了点头。
伙伴起身,拿着那本没看几页的书,走过小女儿跟前。这时,她们互相凝视了几秒钟,彼此间露出了浅浅的笑。
她回来了,瞧见短发女孩纸杯子中的茶水已经见底,书页也多翻了不少几页。
‘会不会很无聊。’短发女孩对坐下的伙伴说。看着她这次没有拿书,还索性玩起了手机。
伙伴摇摇头,也小声地向她问话。
‘一直没有停过吗?那个人。’
短发女孩嘴角上扬,点点头。‘是,别管那个阿叔了。’
阿叔的通话,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
‘他的中文可能不太行。’短发女孩紧紧绷着笑容,把玩起那个小小的告示牌。
‘嘻嘻。’伙伴笑着,刷回了自己的“小红书”,上面正好有一篇分享阅读生活的帖子:“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博主,正在上海的某栋西方建筑下,与《那不勒斯四部曲》合照。”
茶厅里的人来去与之前稍微起了一点变化。阿叔也挂掉了电话,一眼都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客人,便牵引起女儿的手,健步离开了去。
短发女孩又抬起了脑袋,她再次问道。
‘诗诗,你要不要去逛一下精品服装店什么的?我怕你无聊得慌。’
‘用不着。’她轻轻挥手,轻轻笑。
‘这样子就行。’诗诗又补充道。
在书店外头的一家日式小吃摊边,父亲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给女儿。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小巧的脸蛋上粘了少许白色的酱汁。他会心一笑,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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