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一进五月，耳边就常常响起这首飘着北方香味的童谣。
夏历五月是沭河两岸最俏丽馨香的季节。远山渐绿，田野里麦子都成熟，起伏馥郁的金色波浪。路旁白杨枝叶繁茂，树干脉脉泛青。田间地头庄稼弥散果实之香，野花杂草纷纭着野性的美。农人最忙了，脸上微微的汗，透着健康的红润，衬得遍野生机盎然，他下到农田，再往下是沭河。河水窄浅，水光清白，太阳照耀下来，粼粼银光无边无际地延展，向东向西，银光嵌着碧绿的镶边柔柔律动。
芦苇丛是从什么时候生长起来的？春天还鹄立在浅瘦的沭河边，现在是一片熙熙攘攘的葱绿。远远闻见苇叶的淡香，植物的清雅气息，是遥远记忆里熟悉的香，流转在夏历五月俏丽多情的风中。
芦苇和粽子是什么时候结缘的？五月知道。进了五月就望见了粽子。早上露水还重，我和姐姐早起来到沭河边，寻找芦苇丛浓密的地方采苇叶。芦苇长得比我们都高大，扎根在浅水里淤泥里，绿叶长长地伸展着抚摸阳光。下面的苇叶深绿，接近黄衰；上面的苇叶嫩绿，香气浅柔。我们只摘中间宽大柔韧的，这样的苇叶可以包饱满的粽子。村人都来采，芦苇荡里弥散着窃窃私语，悉悉索索的苇叶的五月私语。年年五月来采苇叶，苇叶年年长得茂密清香。
不要攀折芦苇，明年你会再来这里。
糯米洁白如珠，米水乳白甜香。煮过的苇叶是深棕色，不再苦涩，一打一打柔顺光滑。把三四片苇叶依次交叠，弯成一个漏斗，最下面放几粒红枣，上面填满糯米，用筷子压紧，封上口，再把另外的苇叶纵向撕成细条，缠紧漏斗，手里就有一只饱满的粽子。它是鼓鼓的三角形，像手掌那么大。母亲忙活一下午，给我们做满满一盆端阳节的礼品。粽子堆在盆里，就像待字闺中的女孩，甜美柔静。
第二天黎明，母亲起床煮粽子。粽子，新鲜鸡蛋，新蒜头，装满一锅。点起柴火，黄红的火苗舔舐锅底，水嘶嘶响起，蒸汽缕缕飘逸，香味丝丝溢出，厨房里飘满五月独特的迷香。开锅了，掀开锅盖，浓香扑面而来，把你的心一下子熏做五月的醉客。剥开层层粽叶，洁白柔软的粽子像块软香迷媚的羊脂美玉，令人不忍染指。鸡蛋壳染上浅棕，满含五月河边的叶香。新生蒜瓣软糯清甜，有别样的辣香。看到这里，你有没有口齿生津？有没有遥遥闻见五月的馨香？
艾叶香，香满堂，粽子香，香厨房，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五月，你因端阳而易于怀旧，因粽子而多情甜美；我因不再闻见你的北方的香味而黯然神伤，在此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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