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夜晚

一个人的夜晚

01.

已经夜深了，张一帆仍毫无睡意，他盯着天花板，无尽的孤独淹没在黑暗中。随手翻开手机，同学群里已经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近来，张一帆恋上了这种感觉，同学群从清晨开撕到夜晚，他是群里最活跃的那一个。但是黑暗来临时，他又觉得自己是最孤独的一个。

三十年前，张一帆没有考上大学。家里穷，他不好意思跟父母张口说复读。于是，他背着简单的行囊来到了省城，跟着建筑队做小工。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三四年的功夫，就完全掌握了室内装修的全套流程。他内心有了一些想法：北上，找机会自己创业。

春暖花开的季节，张一帆来到了北京，他梦想的地方。尽管九十年代初的北京还没有那么繁华，但足以让他头晕目眩。凭着努力和灵活的头脑，他很快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下了根。

十年后，他终于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子，并娶妻生子。因为拓展业务的需要，他又只身跑到了现在这个地方，离北京的家足足有一千多里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想不明白，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个人的夜晚

02.

张一帆重新打开灯，坐起来，顺手摸起床头柜上的烟，点了起来。

烟还是上高中时偷偷学的。那时，他暗恋的女同学喜欢上了别人。张一帆吐了一串烟圈，沉浸在回忆里。

他们初中就是同学，她像个假小子，每次放学后为了少走路，总是跟在他后头钻学校的一个大深洞。想到这儿，他笑了，烟都忘记了抽。

那儿其实是学校的南门，门早已上了锁，不让走了。门下原来有个洞，有一年雨水特别大，那个洞就被冲的越来越大，小孩子爬进爬出毫不费力。一开始她并没注意那儿能走，是他告诉她的。想到这儿，张一帆嘴角翘起，心里得意极了。

“哎哟！”他甩了手里的烟头，干脆下了床，来到了阳台上。虽然没有月亮，但城市里到处都是灯，周围楼上鲜有还开着灯的。夜这么深了，确实该睡了，他苦笑着摇一摇头，自己这是在哪儿呢？这么多年背乡离井，好歹也挣得了一口饭吃。可是，常年漂泊的自己家在哪儿？自己的心又在哪儿？

高二的时候，知道了她喜欢上了别人，张一帆黯然神伤，分班后就去了文科班。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抽烟的，都已经三十年了，他心里抽了一下，莫名地疼起来。

好笑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那么爱她，而且三十年没有放下。在同学群里，张一帆敢开任何女生的玩笑，但就是没有勇气对她喊一声心里的话。

其实，很多话他都是对她说的。“那时候我追你被一口回绝了。你说你还小，不想过早地考虑个人问题，要以学习为重。不知你还记得不？”他开一个女同学的玩笑。

“后来我改追你，你回答我，俺已经有人了。”他对另一个女同学说。被同学一阵讨伐后，他心里更空了。

一个人的夜晚

03.

张一帆又点了一颗烟，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晚上。

那一晚他喝了很多的酒，对着同学群涕泪横流。勇敢地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你是我的女神！”他在群里说，“谁也不准笑话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再不说也许就没有什么机会了。”群里死一般的寂静，隔着屏幕都能听见屏住地呼吸。

“每个人都有一场爱恋，用心、用情、用力，感动也感伤。我把最炙热的心情藏在那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莫言的诗正是此刻他心情的写照。

张一帆看不见她的表情，对刚刚的冲动有些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是昭告了全群。搁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见到天日了，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轻松。

也许，是做了结的时候了。张一帆掐灭了手上的烟，回到了屋里。自言自语地说：“三十年了，确实该了结了”。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还是新的。

一个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