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五
今天病房搬来了一个老先生。刚来的时候，有几个人陪着搀扶到隔壁的病床上。起初看不出什么。只是一个光头的老先生，看皮肤已经长满老年斑，但瞧不准多大年纪。
这位普普通通的老先生，皮肤有点黑，人有点瘦，被两三个人搀扶着，慢慢地躺着床上。紧接着，有一位稍显年轻的妇女打完电话，把一个红色的本子从身上拿出来，放进床头柜里。在她自己折叠的时候，我看到了上面写着“残疾军人证”。
于是，我就有点好奇。慢慢地打听下来，老先生已经是九十岁的高龄了，十七岁就参军了，后来随刘伯承的一野大军南下参加了解放战争，五一年因腿上有伤就退伍了。退伍后两腿相差6厘米，但仍然辛辛苦苦劳作，养育了六个孩子。现在年龄大了，血糖有点高，所以大女儿叫他住院，然后就到了我们隔壁。
然后，我就询问他们的家乡，不料竟是我老家邻居的亲戚。我就趁机多问了几句，就是老人家年轻时候的事，一旁的老奶奶就说，我家掌柜（方言：丈夫）年轻的时候常跑你们村。老先生就接着说，是的。那时候老日（日本鬼子）是住在北门的。你们村里人都从东门进出，我和你们村里的好几个人很熟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旁边是他的老伴。老人家说的很慢，很有条理，细节记得很清晰。他说，我那时候常常跑你们村，我还在你们那条街的亲戚家里住过半年。
我就怀疑，他那时候是在我的家乡打日本人，可是老人家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我就试探地说，爷爷，您那时候打过日本人吗？老先生不说话，倒是他老伴儿说了，打过啊，都打过，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几句话。
那时候，太阳从他们背后照过来，他俩并排坐在床边。老先生披着衣服，他的老伴儿在旁边帮他不停地整理着，老先生不紧不慢地说着那时候的事。
“你们村那时候人少啊。”
“我们那时候，老日（日本鬼子）住在你们村北门呢。”
“哦，我们是一野刘伯承的队伍。”
“大军南下，去的省份不少”。
他的眼睛有点看不清，只是盯着右上方一个方向。我感觉他可能视力有异常，紧接着他的老伴就说了，我家掌柜三年前眼睛看不见了呢。可这位老先生的眼神依然清澈有力，看起来似乎正深深地陷入思考中一样。
于是，他俩就那么坐着，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这场景看起来那么温馨美丽，就如同老电影里面的回忆，而他们的身形却又显得那么高大伟岸。
注：对于老兵，我一向是敬重的。特别是打过日本人的。但老先生不肯炫耀自己的功绩，淡泊名利。荣退后，在家务农，辛苦养育子女，闭口不谈自己军功，精神人格让人敬佩。我常以为，我们现在的点滴生活都同时凝聚着时代与历史。无论时代如何继续向前，历史前人的精神血脉却需要我们不断回忆与传承。
虽然生活在当代，但我们也需要走近历史的烽烟，在上一代的回忆中去品味与沉淀先辈们的往事。于是，我写下了这段文字，权且作为老先生过去岁月的一点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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