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薄情》

作者: V笑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3-10 21:33 被阅读0次

    需要说明的是,这只是个梦而已。不必当真。

    前言——

    我再与她相见是在狱中,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点也没变。隔着那层灰尘布满的玻璃,对面人的脸显得有些看不太真切。我面色平静,但心中却一点没有平息多年来的愤恨。我实不知她为何如此对我,也许,在那天之后,她便与我有了隔阂了吧。

    她笑靥如花,精神饱满,拿着电话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朱唇轻启:“别再琢磨了,没有那天的事,我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蒋、薄、忆,你真是人如其名啊。”我一字一顿道,心中那点儿小小的期许瞬间烟消云散。为什么要指望对她留有希望呢,哪怕重来一次,谁人都行,只要不是她。我心下只觉讽刺,事到如今,我竟还是希望原谅她。

    做了这么多事,她眼里还是敞亮、无辜,偏偏增添苍凉的是我。

    “别不甘心了,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似乎有些厌倦了,手轻轻地抚摸上那一头的秀发。

    我到底厌透了这句话,轻声说:“在泥地行走,没人能避免肮脏。”

    她耸耸肩,似乎不屑与之辩论,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人。我还记得她最后一句话,“放心吧,我会安排里面的人好好照应你的”。

    正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我就知道蒋薄忆又闯祸了。只有她才会如此敲门,翻译过来类似于国际求救信号。她也就是学了几天这些东西,便风风火火用到各处都是。

    我不急不慌从床上下来穿好拖鞋,就知道,她是带着一脸泪痕找我的。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我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知道——”她一坐在沙发上,就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我这次真的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打我……”

    我皱了皱眉,蒋薄忆父亲是军队的人,教育孩子也素来严厉,每每惩罚她的时候也都有正当的理由,怎么这次反而不知道了呢。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又有的地方让你父亲不满意了呢?”我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这个时候,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都说苛儿宠女,可到了她父亲那里却丝毫不信这一套,做错一点儿小事,该罚的绝不含糊。反倒是我家这边,一直都是这样,我又这一辈的独生女,自然更受父母宠爱。

    蒋薄忆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我,她的左边张脸还没有完全消肿,看着楚楚可怜。我与她一起长大,也是看着她从小被打到这么大,打心眼儿里心疼,便不由得在很多事情上多照顾她一些。

    她父亲越是这样如此教导,她便越是更加叛逆。我甚理解蒋薄忆心中的反抗和愤恨,然而在绝对的权威面前,那些心思毫无用途。有时遭到的打骂,是有意为之,不是她不分是非,而是她憎恨这样的标准。

    凭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就可以像宝贝似的宠着,而自己却做错一点点事情就遭到责罚。我懂她的心情,可我无法改变她,只能陪着她一起,什么时候她好了,那这件事情就算完。

    此时,蒋薄忆抱着水杯蜷在沙发上,我坐在旁边帮她暖脚。可她忽然凑过来,枕在我的腿上,浸湿的睫毛扇了扇,低声却决绝地跟我说:“我们走吧。”

    我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走?走哪,咱俩也没有经济来源。”

    “就这一个晚上可以吗?”她还没有完全消解自己的情绪,带着鼻音说道。

    我实在不忍看她这副样子,出去走走也好,便答应了她。

    蒋薄忆身材与我差不多,从我的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就穿上了。

    夏天的夜色微凉,街上空无一人,草里不知名的小虫轻声低吟,灯火还在守护。我与蒋薄忆就这样,悄悄出门了。她拉着我,仿佛心中早有目的地,七拐八拐地走进一个偏僻的胡同。

    远远地,我就看见在那里昏暗的灯光下有个人影。我不禁放缓脚步,但架不住蒋薄忆冲刺的架势,来不及制止她,就跑进了小巷里。

    那人影见有人闯来,便“嚯”地站起来。借着灯光,我只能看清那瘦削的脸庞,其余便都是忽明忽灭隐隐约约。

    他站在黑暗里,双手插兜,痞子似的靠在墙边,意味不明。我心生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偏偏蒋薄忆不知死活地继续往前走。

    果不其然,那人影拦住了蒋薄忆。他比我们不知高上多少,蒋薄忆直接被他的阴影笼罩住了。

    “小姑娘,这么晚,到哪去啊?”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

    “要你管!”蒋薄忆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人的脸。

    我站在他们身后,几欲转身逃跑,可蒋薄忆还在那里,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

    “我太懂你们这群人了,是不是出来找乐子的?”那人的语调愈发嚣张,他似乎向我这边望了望,“叫上你朋友一起,嗯?”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煎熬,颤抖地喊:“蒋薄忆,我们走吧。大哥行行好,放我们走吧。”

    “来了还想走?也太容易了点儿。”蓄势待发的危险终于降临,他抓住了蒋薄忆。而我,再也不能控制,转身拼命地跑起来。腿其实早已发软,是我强撑着才没有摔倒。

    我惊魂未定地回到家,扑倒床上,气喘吁吁,两眼发黑。我不知道蒋薄忆现在如何,只祈求上天能保佑她免受侵害。我太害怕了,准备通知她的父亲,但想起她反复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和她家里说。我心下忐忑,但最终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我看她像没事人似的从家里出来,不由得疑惑。后来我找时机问过,她只给了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再无其他。

    直到那天,蒋薄忆忽然要请我吃饭,等到了地方我才看见,那里已然有个人在等候。是那天晚上的人影吗?我有些犹豫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都没跟我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这顿饭吃得我是食不滋味。这男子因目前的经济形势低迷,不幸被裁,失业闲散,而老家的孩子急着要钱看病,没办法只得借了高利贷。自己的身份证等各种物件,都做了抵押。而那天晚上,也是看我们两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所以作势装作坏人来我们一个警告——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

    也因此,两人结识,吃喝游乐,再也没有我的戏份。如此,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在家长面前,也时常替他们打掩护。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乐得悠闲,但世事无常,因为那位男子的缘故,那帮高利贷的头头也因此认识了蒋薄忆,对其开展了猛烈的追求。只可惜,蒋薄忆丝毫不领情,只顾得天天和男子约会。

    时到如今,我依旧不能记起他是什么模样,也许,是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认识他,因为我知道,于我们,他终是一位过客。我只知道,他很耐看,还年轻,可他行动略带缓慢,倒像历经沧桑的中年男人。

    终于,那头头对蒋薄忆穷追不舍的愤怒和嫉恨一股脑浇到了那男子的头上。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蒋薄忆拉着我去医院看他,起初我甚至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后来看到他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时,蒋薄忆跟我说了来龙去脉。

    我坐在椅子上,看蒋薄忆对那男子万般娇羞,不由得对他有些同情。对于自己的朋友,我是再知道不过了。她对你好,对你万般温柔,仅仅是出于她性格如此。她的心上,只有她自己。

    由于家庭的特殊原因,我们这些人虽然未曾长那么大,却可以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之前就早有与蒋家门当户对的男生追求,并且她父亲颇对其中意,只是蒋薄忆天性好玩,并未理会。

    后来的情况可想而知,那男生听说了蒋薄忆和一个男人走得非常近,便动作极快地找到了那个人,又以干脆果断的手段将男人再次送进了医院。

    蒋薄忆又二进宫,可这次的受伤程度比上次严重得多,她依旧笑得灿烂,那男子眉间阴霾也消散了不少,可他忘了,蒋薄忆自始至终也没告诉他怎么回事。

    她缺乏同理心,我是知道的,可也没想到是如此地步。临走前,我只好好叮嘱了他一句“离她远点儿。”

    他们的事情依旧,我继续替他们打幌子……但后来……

    那是一个雷雨天,我只记得白天闷得可怕,不到晚上乌云就压了下来,电闪雷鸣。那时,蒋薄忆的父亲正在我家做客,我看见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就立刻蹙起眉头,话都没说急冲冲地走了出去。

    我隐隐感觉不妙,便跟了上去。刚打开门,黑夜被一道大闪照亮,天空也仿佛被撕裂。由于走得匆忙,我们俩人都未拿伞,只好顶着这瓢泼大雨跑去。

    我的衣服瞬间被淋个彻底,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看不太清前边的路。跟着她的父亲,竟然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眼前的两个人影互相依靠,面对面,如果不是她父亲及时赶到,他们就要唇齿相依了。

    “孽障,你就和他厮混在一起?下雨天连家也不回?”她父亲立刻就暴跳如雷,脖子上的青筋也隐隐凸起。

    显然,蒋薄忆也没见过她父亲发这么大火,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

    “有那么好的男生你不要,你跑来做小三?还知不知耻!”他父亲从腰间掏出了什么,指向依旧坐在地上的人影。他显然已经气到喘不过气了,胸腔剧烈起伏,怒吼道:“你上次骗的钱是不是他的!”

    我内心一惊,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看到蒋薄忆明显瑟缩了一下。事情好像如此清晰了起来,蒋薄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骗了他的钱,因此他才去借了高利贷。因果循环。我的心也如同雷声“轰”地炸开了。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熟悉这条道,原来是之前就碰过面。但为什么那男子又没认出她呢?或许一味沉溺于她的甜蜜乡里才不想相认吧?可他如今的状况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他却不肯醒来。

    原来她早就知道父亲为何打她,她只是不肯跟我说而已。

    我楞在了那里,心也完全凉了下来。没想到她会是这样,居高自傲却玩弄人于掌心。

    她的父亲还在怒吼,但我已经听不到什么了。我只看到他慢慢逼近,听到了四声雷声,随后她父亲在雨夜中缓缓隐没。而蒋薄忆还站在那里,凄惨而古怪地笑着。我忍住害怕上前走去查看男子的情况,不知道她父亲是如何得到消息的,也许是那个男生,也许是别人……我不知道。

    他的手腕和脚腕处,赫然各有个血窟窿,汩汩地冒着血。看到这些,我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去。我转头看向蒋薄忆,她就在那里痴痴地笑着,柔弱地说:“我们回家吧,好不好呀。”

    我喉咙一塞,忽然感到十分愤怒。我努力扶着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两个巴掌,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可再响亮的撞击声也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我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绝望透了。

    后来,我打了120,再也没收到过那男子的消息了,不知他到底如何。

    如今的我身在监狱,也是多年后蒋薄忆抓住了我父亲在官场的把柄,又撺掇她父亲,合力将我们一家都在监狱团圆。这时,我才相信,她到底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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