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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误语羊
目录 |【长安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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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寒窑还是个破窑洞。那地方古时候叫曲江，据说是皇家园林，十些年前是乱葬岗，临其不远有个国营火葬场，这些年被开发成为公园。
寒窑说的是王宝钏与薛平贵的爱情故事，相传当年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等待丈夫薛平贵归来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此。
那里还建有一座祠庙，庙内供奉着王宝钏与薛平贵的塑像，祠柱上题着一副对联：
十八年古井无波，
为从来烈妇贞媛，
别开生面；
千余岁寒窑向日，
看此处曲江流水，
想见冰心。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的故事被人们传为美谈，都以为是爱情故事。很多人不知道薛平贵另娶了西凉国公主玳瓒，王宝钏和他丈夫重逢后，仅仅过了18天荣华富贵的日子，就死掉了，死因不详。
我说的是十多年前的事。
那时从城里往寒窑去，出了和平门朝着大雁塔的方向往南走，经过大片田地和荫翳蔽日的乡间小路，感觉佛光都照不到，人烟稀少的时候，就到了。
寒窑地处偏僻，没有什么游客，常年缺少修缮和维护，破败不堪。师傅跟管理处的人熟识，租了两孔窑洞，开了一间酒吧，名唤“爱情吧”，大概是想沾点这感天动地爱情故事的光。我因为没有什么事做，也过来帮忙。
平日没什么客人，谁会到这个鬼地方来。朋友们就围坐在一起吃茶、吹牛，夜里倒头睡在窑洞的大通铺上。
开始，大家轮流讲鬼故事。一个还没有讲完，大家就笑话他。说这根本就不吓人么，哄哄孩子还可以。下一个更加不堪，还没蹦出几句来，结尾就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后面几个索性也没了谈性，假装闭起了眼睛。
“也不能这样啊，真睡着了，哥几个怎么办呢，”有人不乐意了。
“那不如听广播，就听张震讲鬼故事。”
一个人下了床，四处找了找，翻出一台晶体管收音机，摇了一下似乎没电池，打开电池仓一看，居然要6节2号电池。
“这地方1节都不好买，还要6节。”
收音机也听不成了。
有人提议，那就说说女人吧。
一说起这个话题，大家顿时来了兴致。
除了我年纪比较小，哥几个大都在失恋、单身或发痴中。
刚开始讲，女人啊，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就听见有风在推院外的门。
没人在意，继续听他讲。说的是他老婆与他如何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结婚以后，虽然过得不富裕，房子也是租来的，但是有了孩子，日子就变得有滋有味了。老婆在家带孩子，他白天在一间高档酒店做厨子，晚上回去也不歇着，天天给老婆煲汤。
这一段说出来简直就是一副男耕女织的景象。
一天他老婆突然跟楼下一个40多岁的男人跑了。原来，他老婆白天没事就去街坊上打麻将，有个男的游手好闲也没事做，常在麻将馆闲逛，嘴上又特别会说话，一来二去，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说到这里，这兄弟痛哭流涕，好像这几年吃的苦全倒了出来。
后面几个兄弟也不相劝，接连叹气，估计也是着了女人的道，吃了女人的亏。
我张了张嘴，刚打算劝来着。突然想起我写了三十多封，一个月的信，对方都不打眼瞧我一下，心里觉得沮丧之极。
我披了件衣服，跑到院子中间，点了根烟。“啪”的一声，一枚叶子落了下来，接着整个树冠被风摇得呼呼作响。
月光被风摇碎了一地，有一块远远地落在王宝钏那孔窑洞门口。朝里望去，黑作一团，寒气直往外冒。
我咚的一声，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连磕了几个头。
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吹冷气，好像是个女人，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说“你们这些坏男人”。
我汗毛都竖了起来，头发也炸了，心脏使劲跳个不停，按都按不住，人僵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我才挪回窑洞。那几个刚还长吁短叹的哥哥们睡得正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鼾声此起彼伏。
那夜里我没睡好，梦里拼凑着王宝钏与薛平贵的爱情故事。
梦里有一位容貌姣美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看着我并不说话，而是直接唱起：
“十八年盼来了、十八年盼来这一天，
十八年、十八年盼来了，
十八年后在人前，
十八年日夜哭思盼，
十八年盼来了、十八年、十八年、十八年、十八年盼来了、 十八年盼来这一天，
苍天不负宝钏盼，苦难夫妻终团圆。”
“薛平贵真的爱你吗？” 我正想问她，还没等我说出来，她就掩面而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在院内正准备洗脸，正碰上师傅。
师傅急匆匆地要走，还没等我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说：“酒吧不营业了，你师娘快生了！”
“不对呀，时间不对呀，”师傅小声嘟囔着。
“师傅，那谁呢？”
“相亲去了！”
“还有那谁？”
“寻媳妇，回娘家了”
我赶紧跑回去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想，这地方也太邪门了吧，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我得赶紧离开这地方。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传过来一条短信：我在动物园门口等你。
天啊，正是我卯足劲写信的那位。
我跟疯子一样往外跑，东西也顾不上收拾了。跑出去没多远，猛地回头又看见那副对联：……千余岁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
故事还没结束。
十八天后，正如这寒窑主人的宿命，我失恋了，我也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懂得爱情。
这以后政府花了很大的力量，把寒窑开发成了爱情主题的观光景区。许多恋人慕名而去，大概是想让王宝钏见证他们的山盟海誓。
而我常常会想，如果寒窑里没有爱情，世上可会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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