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卧铺,有种没出过远门的新鲜和不安,提着我的箱子还有刚买的汉堡挪进窄小的车厢。一节一节对着号码,探头撇着一间间小小的格局,盘算着这么大地箱子要如何安置。
本已经决定在车厢前后找个角落放下,然后祈祷第二天起来箱子还是安静的睡在那里。“等一会他们吃完饭,你把箱子倒着放在小桌下面就好。”同屋的一个大哥说到,在吃饭的一个大叔也没说什么,收拾下餐盒,指指下面帮我把箱子拖了过去然后直接上了床,我满头大汗的舒了口气,然后道谢,东西放在身边总是更安心些。
退出小屋,站在过道上,刚才的大哥要去上海,出差的样子。想想也对,还有一个月才过年,像我这么闲的人确实不多。火车渐渐的开始晃动,走廊的人渐渐减少,很不舒服的啃完我的汉堡,把最后一根不粘番茄酱的薯条塞进嘴里,然后缩进悬空的床,睡入这穿行黑夜的班列……
霍的一下满眼白光,皱着眉让一只眼睁开一条细缝,稍稍适应后是对面的大妈起夜往返,像是也怕打扰别人,回来的时候把灯又关上正在上床,可黑漆漆的屋子怎么也找不到把手脚蹬,皱眉之余不禁偷笑,想想反正都醒了拿着手机打开手电送她顺利上床。然后收获一声“谢谢”。
闭上眼睛躺了三十分钟是真的睡不着了,便起身到走廊溜达,看看时间才三点多。身上黏浊,也不想再回去睡,带上耳机,韵律的音波抵抗车轨的厮磨,然后遥望远方的夜色……
总算到站,伸个懒腰,抖擞下精神,微信敲给大姐到了几个字,那边也回复马上云云——有人接是件蛮幸福的事儿。出站有些迷乱,还要再检下票吗,记忆中搜索不到类似的信息啊。“车票呢?”我面带微笑,笑中略显尴尬——“放车上了。”旁边值岗的小姐姐面容也是凝固了零点九八秒,“那给我看看你订票信息……”
腰酸背疼,眼色朦胧,不过到达的感觉还是很不错,这一站——南京。
自己说过,道别的时候,不需要太用力,能见的人还会再见,不见的人再也不见。
那是一个在韩国时很好的朋友,大我两岁,常喊声大姐。而她的为人处事、学业成就,也是亲切且洒脱霸气,极担得起“大姐”这声称呼。上次,记得凌晨3、4点送大姐,大家都有些“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的忐忑,从山上到山下,雪路徐行,小视频一直录到博涵家,一直到吃饭完。然后星夜上车,然后挥手道别。
那时那景,记忆犹新。到真没想到会在一个月后,在南京,清晨的车站,重新拥抱昨日的老友。异时异地,思绪被拉回前两月留守韩国的焦躁,到生了几分怅然,只不过时间流转,那时的郁愤,如今也不过都化作春风吹过十里长堤,混着金陵城的冬阳,换做别日的重逢欣喜。每次道别不需要太用力,下次还会再见,见时,笑意浮现。
南京市,金陵城,六朝古都,东南形胜。舍去港深的现代繁华,南京城的街头,更让人舍得浪费些时间。还是觉得城市无聊,只是带点故事的老城,总会让你有些留恋。秦汉威仪,盛唐气象,两宋繁荣,明清的强极与失落,朝代更替有着自己的神韵,民国更像一个混血儿,旗袍束身的大家闺秀,带着分寸与热烈,扭动的身姿曼妙,启齿着欲语还休,笑吟吟走过登徒子的轻薄,然后转身步入幽长地雨巷,轻轻的巡着她,自己的方向。
这般的城市,自然要路过往时的古迹,本想第一站总统府,只是闭馆不得进去,就把民国先放了一放,转入曹翁的故乡。
当年江宁织造,辖管着江南丝绸,供应着皇室衣锦,孕育了芹溪的红楼一梦。真正的江宁织造没于太平天国的战火,如今的织造府博物馆是后建而成。分地上地下,上层是过之是不及都已不是曾经的怡红大观园,随便看看便可,重头戏还是在地下两层,是真正让世人知晓这一府邸的地方——有云锦、有红楼、有曹翁。
地下二层有一个放映室,想必是连年在放着电视版的红楼梦,转累了在这里小坐,正瞧见那个“似傻如狂”的“孽障”,太虚幻境的秦淮残梦,梦里的曹翁在看着她们。
从江宁织造出来,走个几百米是1912酒吧街,一路的民国风格,深冬的树干枝桠,泛黄照片的味道,往来的妙人穿行,独上高楼的窗外,看着窗外“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也是在一瞬间的,喜欢在这里驻足。
和朋友一起等她男朋友下班一起吃饭。找了间咖啡厅坐坐,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读书做事总喜欢找间咖啡厅,享受这种气氛。被人说你喝的是假咖啡,因为你的焦糖玛奇朵是最甜的,不过总点它也就是因为它甜啊。宽大的长桌,相对而坐,轻松的随便说着什么,闲时看着来去的姑娘,这边的女孩穿著打扮倒是更漂亮些。昨天到现在,倒是急行军的一昼夜,可算能歇歇,舒服。
南京的小吃很出名,不过,哪里好吃的小吃不出名?来了家大排档,不是那种夜市,是店名,里面依旧是各类小吃,喜欢这样的花样繁多,每一种量不是很大,所以就可以吃很多种,大可果腹和满足自己的嘴。
只是不过如果说多好吃的话,现如今南餐北味串行,大江南北未必吃遍,可一顿美味是大家都可担负。所以一百分的分值谁比谁更高也大多不相上下。菜色几百种都是互相的替代品,试鲜不过,东西只有两口,第一次尝香,第二次回味,第三次,多余。
其实并没有出现太多关于吃的谈论和照片,喜欢吃东西但并不大街小巷的去找什么巷子酒深,抛去有些东西名气很大吃起来也就那个样子的。相比刻意寻找,更愿意在旅行时碰巧看到一家中意的小店,喜欢的话会记住她的味道,报上她的名字,和这一次碰巧的故事。有时候吃这件事,也需要配合身边的人,时下的心情和眼前的事物后才好评判这一次,是美味还是皱眉。
记的在山西一个镇子的小旅馆,夜深也懒得出去,就想着在旅店草草解决早些睡觉,便问老板娘要了菜单,也没报什么饕餮大餐的希望,简单的几个南北通用的菜式,家常饼和疙瘩汤一起,但是老板娘那顿饭做的当真叫人赞不绝口,与饥饿无关,是真的好吃。那家小店甚至那个镇子都已经在记忆里抹去,好些东西都是碰巧遇到,吃一餐入胃留心,喜欢这样只此一次的偶然。生活中那么多的刻意追求,一次信马由缰的偶然碰巧也是旅行的一种乐趣。
曾经看过关于人际交往的书,其中提到如果在职场中有亲近而想要更深层结识的朋友的话,一定要在比较熟悉的地方接触几次后相约在不同的场合见面,这样你们会更加了解彼此,也会更能确定,这个朋友是否脾气相投,性情相吸。
学霸对“不同”充满着好奇心,我对那些到处都有的现代娱乐没有太大兴趣,而来到南京这样有故事的城市,这次南京之行的主题,就向着访古而开始。
昨天的江宁织造,接下来的博物馆、夫子庙、秦淮河、总统府,间接的书店小坐,这样不紧不慢的行走在陌生的城市游离,发现新鲜和不同,这感觉,很好。
博物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自然是些老东西供人回望历史,有时候身处其中会用力的把自己设想在曾经时刻,想象着昨日的青灯古烛,日出而作,看着这些破旧的痕迹,极力的迫近当时人类的生活。也想象在千百年后,我们也会成为历史,化作玻璃展台后的遗物,历史轮回,人事更替,其实你有没有发现,现如今我们记录下的每一个字,不也是像史韵离骚、像太史公上,记录着最真实的历史最纯粹的过往吗。一撇一捺,都成痕迹;一举一动,都是历史。我们会渺小如尘埃被时间长河湮没?还是会像繁星闪烁,永远的驻守在没有痕迹的天空中,湮现明暗?
秦淮河是长江流域一支流,大部分在南京境内,也是南京市最大的地区性河流,历史上,其具有航运、灌溉作用,孕育了南京古老文明,被称为南京的母亲河,历史上极富盛名。夫子庙始建于东晋,为供奉祭祀孔子之地,也曾为中国古代文化枢纽、金陵历史人文荟萃之地。如今两者在南京合为夫子庙秦淮风光带供人旅行参观。
说来也巧,偏偏两者连襟相伴,文庙聚才子词人,才子词人出入金陵秦淮,咏诵精绝歌赋,人杰地灵、诗词佳句,南京城是照亮诗书璞玉的一束强光。文庙即为学校,文人读书多为仕途,仕途赶考宦游,一代一代出走上千年。游子或生于南京,或流连经过,都向着远方不做停留,烟花巷里的南京城送着他们在来往的人间远游。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诗人流连,诗人转身,低头初入城郭,扬眉路经逗留,挥手转身离散,楼台清空,江水也独自西流。
说南京六朝古都,说的是吴、东晋、宋、齐、梁、陈,可旁边总统府里当年的南京国民政府,不也是一朝一代,只是当初的我们称它为“古代”,后来的称它为“近代”,那么很久以后,我们又会成为哪一“代”?江月初上,印在波光里流成倒影。举杯邀月月不来,月留三分照大江。而只见得这江月一瞬的我们,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又答“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杯盏停住,唯言“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后来我和朋友走累了,两个人坐在夫子庙商业街里的佟小曼门口吃臭豆腐,外面的椅子应该是供游人拍照的,来回几波游客看看遍走远了,我俩看出行人的意思也不起身,厚着脸皮互相为伴嬉笑着冲着来往的行人吆喝,要不要帮你们拍照,我们专业的哎,平时拍照一张好几百哎,游客掩嘴失笑,找我俩拍照的人不多。 蛮有意思,喜欢这种直率的偶遇和坦率的搭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大屠杀纪念馆放在了最后一天,不知怎么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拒绝来到这里的。对于战争,只要你去随便翻翻人类的争斗历史,一页一页的笔墨纸张记载着与我们相距甚远的事实,风轻云淡谈论着屠杀也不过是一种保存编织兵员的必要手段,形容战争歇斯底里,谴责战火把人性焚烧殆尽,可30万人,在鲜红的人类历史中,也只是一个不多不少的数字。相距甚远的事情,也似乎提不起太多激忾的愤怒。
可能是它的雕像太过煽情,刚刚进入广场,向着展馆,是一路的遇难者雕像,愈走愈是沉重。渐渐消散了笑容,交谈也趋于安静,相机放下了,这里,不适合拍照。安静的走完展馆,出来。朋友说,我好气啊!看看朋友,挤出一个微笑,我也同样的失落与愤怒。虽然玩笑纪念馆的装饰气氛烘托到位,可真正让你皱眉的还是名字背后的真实生命和沉于泥土的残骸。国殇之下,你没法再去说什么战争手段,看见真实的血肉模糊和惶恐不安,也再无法说起崇拜战争的铁血与矛戈……
晚上最后一顿饭,喝上几杯酒,短暂相聚几天,虽然之前话是那么说,可离散还是有些伤感。后来也不知是天公作美再多留一天。还是我出行回家总走背字,去年北京雾霾,机场待了一昼夜,这一次是出门大雪满天火车停运。真是浪费了我昨天酝酿好的全部离愁的感情,生活这颗巧克力豆,你真的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
第二天,雪霁初晴,行程也告于段落,回家,过年喽!
2018年2月15日,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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