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最美的风景

问问的随手拍

天气转暖，天亦亮得早。我将跑步战场从健身房移到离家不远的公园。

晨光伴着鸟儿清脆的啾鸣，还有那时不时从不远处某户人家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微风夹杂着一丝寒气，鸡皮疙瘩瞬间爬上裸露在外的胳膊。然而，这凉飕飕的感觉不会持续太久，只要运动起来，它便会悄然退去。

论时间，我到公园不算早。热身之时，已经能看到三五个老年人跑步组合从身边经过。他们步子轻快，身姿矫健，不用想，便知跑龄不短。

阳光穿过树梢，树叶泛起点点金光。树下，有人已经将鸟笼挂上矮一些的枝头。笼中鸟儿与高一些树枝上喜鹊的叫声此起彼伏，仿若一首清晨奏鸣曲。鸟儿的主人在树下听着晨曲，悠然自得地练着太极。他的一招一式缓慢而悠长，如行云流水，叫人看着不由也跟着气定神闲起来。

顺着健步道慢跑，一圈将要结束时，一曲悠扬的葫芦丝随着清风飘进我耳朵。循着声音望去，道边休憩长椅上，一位短发老奶奶正端坐在那里，手持葫芦丝，忘情吹奏。

这样的年纪，能够演奏如此美妙的葫芦丝，想必这老奶奶也不是一般人儿。想到这些，路过时，我不禁扭头多看了老奶奶一眼。她看起来并不白净，脸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然而却给人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感觉。

她身旁，一簇藤本植物顶着满枝丫的粉红花朵，如云似霞。她脚下，偶尔有把公园当成家的流浪猫经过。它们路过，又回头张望，好像要把这千回百转的乐曲记在心头。她身后，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核桃树早已碧绿如洗，像是一把撑开的碧色大伞。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亦只是这晨景中的一员。

再次路过时，老奶奶的演奏已经结束。葫芦丝被放在一边，她依旧坐在那里，样子端庄又大方。这一次，她唱着小曲儿。听唱腔，应该是戏曲。大概，这曲调是老奶奶年轻时喜爱的那种吧。匆匆路过，我并不能判断出这戏曲隶属哪一个戏种，只是心底想着：呀，这老奶奶，会吹葫芦丝，会唱戏，不简单。

我对这位老奶奶充满了好奇。她是一位怎样的人？看她坐着的样子，个子应该不高。一件带着暗花的酒红色衬衫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想必老奶奶该是身型消瘦。腿上白色的裤子和酒红色的衬衫在色彩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老奶奶看起来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是，再看看她脚上那双天蓝色的运动鞋，就略微显得有些突兀。

要说能五点来钟，沐浴着晨光到公园来吹奏葫芦丝，唱自己喜欢的曲儿，想来她必定是一位喜爱音乐之人。我以为，爱音乐与爱生活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大抵爱生活的人都会十分注重细节，当然也包括穿衣打扮。

在同一个公园活动，遇见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步行道绕公园一周。我跑步是从起点向东，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始。

跑到一半的距离，迎面过来一个身影：酒红色的上衣，白色的裤子，蓝色的运动鞋。是的，是那位吹葫芦丝的老奶奶没错。只是，她的样子太出乎我的预料之外。

她的腰弯成九十度。走路时右手撑住右腿的膝盖，左手背在身后———与其说是背在身后，倒不如说是放在背上。

身体的弯度使她不得不使劲仰起脖子方才能看着前方的路。也正是因为这九十度的驼背，让她看起来比旁人矮了一大截。

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间一瞥，我正好能看见她头顶那看似黑色的短发中夹杂的银丝。同样出乎预料之外的，还有她行走的速度：并不比一半正常的年轻人走得慢。她，大概从未停止过行走这种健身方式。

有时候，她也会双手背在身后，只是偶尔要擦拭额头沁出的汗水时，才将拿着紧握白毛巾的那只手拿到前面。白色的毛巾在额头来回几下，手便又回到背后。没有手的支撑，你若以为她的步子会因此而慢下来，你便大错特错。虽说不得健步如飞，但她的速度并未因此而有半分减少。

我大概也明白她脚下那双蓝色运动鞋的意义了。

在公园晨跑时间稍微长一些，我便结识了两三个跑友。组团跑步的好处大概就是边跑边聊天，时间会不知不觉溜走，跑步计划完成起来也变得相对轻松。

一次团跑，我们又一次与那位老奶奶不期而遇。看见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倾洒在她的身上，看见她走路的坚定与执着，我不禁感叹：这位老奶奶真是太厉害了！不容易呢。好多次我都已经跑完步，还看见她依旧在坚持行走。

我的感叹打开了一位跑友的话匣子。估摸着是在公园的时间长，他对老奶奶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

老奶奶曾经是一位音乐教师。她不仅仅会葫芦丝，什么口琴长笛二胡之类的乐器在她那儿都不是事儿。常在公园的晨练的人大多都听过她的演奏。

公园对面平房改造，很多居民拆迁搬进新居，留下一些猫猫狗狗没有带走。狗狗们恋家，依旧守候在那片拆迁留下的废墟中痴痴等候主人的到来。猫猫们则像是约好了一样，钻进公园一角的树林里，把公园当成了它们的家，它们在这里婚育嫁娶，繁衍后代。公园的猫猫便越来越多。

猫猫们并不会因为把家安在了公园二缺粮少水，也不会因为种群数量激增而引发粮食恐慌。因为总有一群好心人从家里带了食物来这里支援它们。老奶奶便是这群好心人中的一员。

我也曾经在老奶奶坐着的长椅上看见过她常带的那个蓝色的大口袋。大概她就是用这个大口袋装着猫猫们爱吃的食物来到这里。

听，那歌声！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那位老奶奶又端坐在长椅上，一边拍手打着节奏，一边饱含深情地唱着流行歌曲。看来，这位奶奶还是一位很赶潮流的老人呢。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像被染上了一层金光。她，便是这晨光中最美的风景。

与老奶奶擦肩而过时的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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