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父亲离开亲人整整两年多了,但却隔三见五在我梦境里出现。这八百多个日日夜夜,自已是咋个过来的?用“稀里糊涂”来表述并不为过。脑子总是钻牛角尖,转不过弯来,思来想去,父亲那么刚强硬朗,走起路来铿锵有力,患个感冒,咋就把人没咧!
2017年入冬,父亲就到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生怕父亲受拘束,与子女住在一起不方便,我就让父亲住在另一个新单元,又安排在医院当护士的女儿晚上陪着她爷爷,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以防不测,父亲也乐于接受。
农历腊月初六,是母亲二周年忌日,在外地打工的弟弟两口也回到老家。给母亲烧完纸,父亲想在老家住几日,我和妻子不同意,但拗不过他,只好作罢。父亲就住在我的院落里,与弟弟家是对门,吃饭也方便。
唉!这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父亲只烧热炕,但房间常年不住人,比较寒冷,一时不适应,也就把隐患埋下了,患了感冒,咳嗽气喘,但却没告诉我,只在村上的医疗站买了几片西药,疗效不佳。不几日,病情加重,哮喘得厉害,被弟弟连夜送到县城医院。
医院诊断为“支气管哮喘”,插上氧气,按常规医治。两天过去了,病情不见好转,还有加重的迹象。拍片检查,肺部感染,哮喘咳嗽严重。父亲有些不耐烦:“打几天吊针,带些药就出院,在家休养几天就好了,花这些冤枉钱弄啥!”因工作关系,我和医院的大夫都很熟悉。科主任告诉我:“伯伯的病症在往下移,药量给得很足,也都是好药,但病情向反方向发展……”我的思想上有了压力,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请求科主任说:“请专家会诊,调整治疗方案,不要考虑个人经济承受能力。”
第五天,心电图提示:左心室房颤。咨询主治医师,他说:“肺病、心脏病都不是小病,两者凑到一块儿可想而知。”医生给父亲用上了“监测仪”,心律过速,血压增高,呼吸困难……父亲有些支撑不住了,直嚷嚷:“高奇,咱不看了,回家吧!我觉着自己受不了了!”父亲嘴上虽是那么说,但眼晴一直盯着吊瓶,希望点滴药液能挽救他的生命,人的求生欲在生与死的关头,是那么的强烈。听到父亲无耐的乞求声,我背过脸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走出房门,稍事稳定情绪,强装着笑脸对父亲说:“大,再打两天针,你的病就好了,然后,咱就回家。”说完,我捂着脸离开了病房……
第六天,心电图提示:心衰。科主任叫我谈话,弟妹也感觉情况不妙。科主任遗憾地告诉我:“伯伯的病情不太好,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在病历上签个字吧!”这不就是下病危通知书吗?我的脑子“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觉得天旋地转,脸上失去血色,视线模糊,一只手赶快抓住桌沿,免得跌倒。手上拿着笔,不停地颤抖,感觉这支笔有千斤重,笔尖距纸有一寸,迟迟不敢落笔……我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签名!又是怎样走出医办室!
第七天,B超提示:肾衰竭。我告诉科主任:“再请专家会诊,用最好的药,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放弃治疗。”父亲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两只眼晴紧紧地盯着我,在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嘴唇在抖动,我俯身贴在父亲的脸面上,只听得他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啊!啊!啊!”我似懂非懂地“嗯!嗯!嗯!”父亲好象说:“别再费心了!”又好象在交代“后事”。我一句也没听清,又好象明白父亲的意思……
医师按照我的请求,再次请专家现场指导,科室十多名医护人员全部投入抢救,各项措施到位,各个法子成尽,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专家叹了口气说:“我们把箱出尽咧,仍无回天之力,很遗憾,老人拉不过来了!”这是父亲一生第一次住院,也是最后一次住院,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走。丁酉年腊月十八凌晨,但最终还是告别生活了八十个春秋的人世间,没给子女留下一句话,不情愿的走了,带着遗憾走了……
父亲走了,我反而异常冷静,隐藏了悲伤。作为长子,我如同操作一项具体计划,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带领弟妹,不出任何闪失,让父亲入土为安,把乡亲接待好,力求一切得体而妥当。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在整理他的毛巾、牙缸、口杯、剃须刀、换洗衣服、还有忱头底下那零散的1340块钱时,见物思亲,仿佛在剜自已的心一样疼,连想三年失去两个亲人,悲痛毫无征兆地悄然袭来,一下子把自已击得粉碎,伤心至及,一个人在房间失声痛哭……
夜深人静,坐在父亲住过的房间写作,抬头猛然看到桌边照片上的父亲对着我在“微笑”,笑得那么温厚、那么慈善、那么亲切……我给父亲点燃一支香烟,对他说:大!儿子日夜都在想您呀!您和我妈要相互照应,在那边安逸的生活,有啥愿望就给儿子托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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