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

作者: 斯石英 | 来源:发表于2020-06-22 21:50 被阅读0次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

    父亲

    那还是2012年底的事情,学校也快举行年终前的期末考试了,由于我当时担任着学校里的语文、政治和化学课程,又兼任分管德育校长一职,所以教育教学工作日益繁忙。

    当天中午第三节,正在九(2)上思想政治课。课授任务己经结束了,学生们开始了做训练册,我下堂来巡回辅导。突然,教室的门开了,秦校长拿着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急匆匆的样子,她气喘喘虚虚的说:“司老师,赶快回个电话吧。刚才你的手机想了好几次,我估计家里有急事,开键问了一下,说是你父亲病了,在镇医院里,让你放学后过去。你先回个电话,问问吧。要不,你布置一下,提前请假先去,我给你看着班。”

    这怎么可能呢?父亲明明在郑州厂子里看守着大门,怎么会在镇医院?母亲呢?回来了?……一系列的疑问都闪现在脑子里。

    我接过了秦校长手中的我的手机。她进了教室。我到走廊上拔回了电话,是父亲接得,他一声音有点唦哑,他说他三天前就回来了,母亲还郑州厂里。他是因为有病来家治疗的,外面医疗费用太贵,老家的医院节省点。己经让我弟弟接回来整三天了。本来不想麻烦我的,一是弟兄俩每人轮流管一年的。二是来了三天,可是夜里老范毛病,弟弟一个人侍候不过来,三天四夜了,他太累了,想让我也轮替一下,兄弟情深,打断骨头连着筋。看能否一递一天轮流着侍候……

    真是思想愚腐了啊,到了这种情况之下才打电话,为什么不早说,马上过去!我嘴里埋怨着。

    不是不想麻烦你嘛,再一你工作也紧张,快该进行年关考试了……

    好吧,都答应你。我请假,先过去……

    甭,不要这么着急,下午也不迟的,我先把手机挂了,医生来了……。说完,通话断了,忙音。说明父亲把手机关闭了。

    我能不着急吗?都回来两三天了,也不打个着呼?时间和心情容不得我再想那么多。于是,我就急忙向秦校长请了一个短假,推出摩托车准备向镇卫生院奔。食堂张小粉师傅听说了,送出来4个包子,用塑料袋装了,搁在了前面的车篮里。

    心急,车快,不到5分钟就到了镇卫生院。停好车,一路小跑进了住院部。遇到了几位熟识的在此输液的同村人和两名当了护士的过去教过了的学生,自然而然的找到了父亲住的病房。

    在门外定了一下慌乱的神儿,才慢慢的推开了病房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二伯父

    很意外,二伯父在父亲的病号床旁边的登子上坐着。父亲却静静的躺在床上,估计是睡着了,手臂上帮扎着输液的针头和管管,瓶中的药液慢慢地通过输管针头再流入父亲体内。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吧,父亲一边输着液一边睡了过去。

    二伯父见我要进来走进了,向我挥了挥手,我能懂,这是示意我到病房外面,他要与我说话。我又慢慢地退了出去,二伯父也从凳子上起了身,脚步轻轻的走了出来。

    在走廊内,二伯父向我简单介绍了父亲这次为什么要来家住院治疗的前因后果。

    原来父亲前几天感冒了,吃了几天的药,不见好转。又拖廷了几天,呼吸道感染和气管炎、肺炎等一起上来了,哮喘、咳嗽、呕吐、胸闷一同并发。又赶上12月的天气,冬天猛的一冷,降了低温,加上身体稍微有点胖的父亲在夜里呼吸更加困难,为此夜里常常躺不下来或被胸敝几分钟呼吸上不来,还引发了有几次长时间呼叫不醒的情况。而父亲总是大大列列的拖着不住院治疗。母亲纠心的很,实在放心不下,担心在哪一天晚上突然遭遇意外,在无可奈何之下给弟弟打电话把他接回。弟弟劝他和母亲甭再干了,安心来家享受幸福晚年。可是,父亲脾气犟着哩,非要在郑州再干十年八年。弟弟让他在郑州住院,他也不住,说怕太化钱。只想包点药捏个着就好了。这不是在急人吗?后来在多人的劝说下,他才算勉强答应来家治疗。这样才住过了镇卫生院。但连续三天晚上深夜病灶发做,医生、护士和弟弟竭尽全力,也都有点控制不住场面。为此,协商之后,决定给我打这手机的。

    我说:“二伯,他们想得太多了。纵然弟兄们是轮流每隔一年瞻养爹娘的,但这是大病啊,还考虑这些干什么?早就该给我打电话了,也许就不会出现这连续三个晚上的发病了……。”

    “哪是,都说你心细,办法灵活,人员也光的,”二伯父说到:“咱们进去吧,估计你爹醒了,一般白天要安静随和的多……”。说完了话,我们俩相随着走入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等再进入病房的时候,父亲己经醒了。他倾靠在床头,半身向外侧卧,一只胳膊握着手展放在盖在身体上的花棉被上面,另一手和胳膊平放在床沿,因为在手腕部扎有流质输液针,黄色、红色、白色,三种不同的药液分别从天花板上倒吊悬挂的塑料输液瓶里流滴出来,通过三个输液管相交汇于流质输液器,再流出,输住入父亲的血管……

    父亲在醒来以后,也许始终一直盯着门口,因为二伯父不在他身边了,房门还是虚掩着呢。

    见我们进来了,父亲也是干咳了几声,开口说,他的声音是唦哑着的,“你早来了,输着液不知不觉的睡了一觉,昨晚一整夜也没睡的,你请假了吧?”他问我。

    “嗯。请过了”我应了一声。

    “学校的工作都布置好了?”

    “是的,都布置好了,还有秦校校长哩。”

    “哦。这就好。本来不想通知你的,少次动胳膊取出钢钉,让你帮了一个月,这次该你弟弟了。可是,来了三天,他都有点顶不住了,他胆子小,这是你知道的,亲弟兄之间你可不要计较那么多,打断胳膊还连着筋哩,藕断丝相连……”

    “不会的,我懂。”

    “那就好。没啥事了,你二伯他听说了,也来了。你下午就去上课,晚上你再过来,今天就不让你兄弟来守夜了,他坚持三夜黑儿了,该歇歇了。”

    “没事的。现在午体,时间多着哩。我一会儿走。我兄弟下午来,你就告诉他吧。”

    “嗯。”

    我走进父亲,来到床前,看着他,他也真的老多了。本来是该在家享福了,可他这一去郑州给熟人看大门、清扫庭院,这一幌就又是十年。岁月催人老啊,老年斑爬满了他的手臂和脸宠。

    “你走吧,去学校忙吧,让我与你二伯说说话。”父亲说。

    “嗯。这就走。”我答应着,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到门口时,回望躺在床上的父亲,他摆了摆另外的手。我合带上了门。

    走出住院部,把摩托推出了医院,在门口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不会耽误的,缓缓的走回吧。

    就这样,我回到了学校,进大门时,预备铃刚好响起。

    上课,下课。再上课,再下课,又上课,又又下课。两节正课,临时调了一节夜自习,挪了一节晚自习。在学校上了三堂课。放学后,吃饭,吃了饭,请了假,西上镇卫生院去陪伴父亲。

    晚上到时,在卫生院门口遇到了弟弟和二伯父,他们俩一同回去。简单的交待了一番,他们就回去了。

    进入病房,竞然父亲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到护士站问了问,护士们说,你家老爷子刚在还在大庭口送别人离开哩。

    等我再回到病房里时,他竞然又神奇的出现了。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在门口遇到了他舅家的孙子,便找了个地方聊了一会儿。

    “唉,真是的,住院了还找人聊天。”我责怪了他一句。

    “喁,也是一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叙叙话也犯法嘛。”

    ……

    临床时的病号,他们早上来下午走,晚上不住,我们就方便多了。

    就这样吧,父亲住院了将近30天,从12月8日一直到12月30日,22个日日夜夜,我陪了一半,11天吧,这也是最后的一年里,我们父子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

    夜晚,我让父亲侧卧休息,把枕头垫高,把床也摇起来10公分,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出气不通畅,我赶紧推他移动身子……除了第一、三夜里各发了1次病灶以外,再无复发。病发时,他时而熟睡中突然起床站立,时而抓衣就跑,时满脸铁青惊恐,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努力扑打着、跳跃着、癫狂着、呼号着:

    孩儿他妈,火,火,快带领着孩子们跑啊,快跑!……像是在奔跑着与人打斗,挥舞着双手……一巴掌抽打在我的脸颊上,硬硬的疼啊!

    打几下,就打几下吧,面对这样的人,我能说些什么呢?尚在病痛折磨中的父亲还不忘记照顾着我们,作为他的儿女,又能如何呢?愧疚人生一辈子啊!

    在这段时间里,白天和夜晚,父亲与我说聊了很多的话:13岁的那一样与几个拜把子去盐店庄赶集,掉在寨沟里差一点出不来,是饿的;17岁时,去黄河滩放牛羊,为了救一头牤牛,几乎陷进泥泽里;22岁时,穿上了绿军装,奶奶和母亲舍不得让他上汽车;55岁的那一年,为了打捞一只掉进机井眼里的一只绵羊,他不上兄弟下去,他自已争强着头向下滑进井……还讲了他和母亲劳动的往事。这一二十天即慢长也短暂啊。

    30日下午吧,护士向他说,明天就过元旦了,老爷子不回家看看?

    父亲一听这句话,就像炸了毛儿一样,与医生护士吵闹开了,要出院,他说他无论如何不能再住在医院里了,再住下去,就是一年了。

    医生、护士和我们,谁也犟不过他的。于是,在2013年的1元1日的中午,坐上车,五哥把他送返了郑州。那天,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在早饭后开始下起了雪。父亲从病房里出来坐车回郑州的时候,大雪扬杨洒洒,飞如柳絮,酷似鹅毛。

    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十五日,父亲从郑州返家来取带玉米参,这是我与他最后的一次见面,相触只有半天。

    父亲在院中的小菜畦旁留了影儿,说,这恐怕是最后的一次照像了吧……当时,我们还笑他说什么败幸的话,以后的幸福的日子还长着哩。

    他说,那感情好。等着孙女考上了郑州大学,星期天俺们爷孙俩可以唠嗑哩!

    这也许就是命吧,父亲的话竞然应验了。2013年7月5日夜里10点25分,我突然接到母亲的急电,说父亲突然在洗脚后休息时病危……

    那天,天降爆雨如注,又似天露倾盆,我们驱车1个小时竞然没能走出黄河滩4公里的柏油路,登挠道107黄河桥花园口再赶到父亲的身边时,已是翌日五更。

    父亲他老人家仍就安祥慈善的躺在卧塌上,满面笑意……

    返回时,经过黄河大桥,至桥中心时,父亲的眼角竞然有了泪花,喉头也孺动了几下……

    旭日东升,百鸟和鸣。

    父亲的坐车驰入了村庄,拐进了街巷,缓缓地停在了宅门前。

    停滞悼唁了三日,7日下午四时三十分,入土为安。

    父亲就这样离开了他的所有亲人们,独自去西方旅行了。

    父亲是13岁丧父,与奶奶相依为命。贫家少年早持家,于是父亲更是人勤厚道善良。17岁进入村大队任电工和广播站文化宣传员。进过百家,服务千人。后来又担任生产小队长、副大队长、村里协调委员,59岁的那一年,还加入党。勤劳俭扑,耿直率真,能者多劳,苦尽一生,这是父亲给我最深的印象!

    父亲已离开我们远去了,只到现在我还觉得他还活着。

    真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爱我的父亲!更多的还是敬仰,一种言而不出,发自内心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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