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风大叶落，光秃秃的，没有半点颜色，看上去着实乏味。但对孩子们来说，冬天到底有她独特的魅力:春天来临之前一般都会有几场大雪，受尽风欺雪压的树木和房屋即刻挂满玉树琼花，单调的季节秒变童话世界。
小时候，每逢下雪都兴奋不已，迎接雪天像迎接新年一样。每次蜷缩在被窝里打算赖床，听说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即刻就有了起床的动力，唯恐起晚了雪被大人铲走，还来不及咯吱咯吱地踩踩皑皑白雪，就看到了黑漆漆的路面。那时的梦想就是堆个和我差不多高的雪人，戴着红帽围着围脖，鼻子上再插一根胡萝卜，身子一定要肥嘟嘟，一尘不染！虽然自己也尝试滚过雪球，到底势单力薄，理想中的雪人每次都夭折在无能为力的现实当中。
渐渐长大，再下雪，就没了兴奋劲，同样着急起床，但更多的是担心出行。天冷，路滑，车速飞快，要计算好步行多久才不迟到，终于明白儿时大人们早起铲雪的心情。有时为了方便大家出行，不影响生活和工作，更要主动加入这铲雪的队伍中，一起合力开出一条“黑色通道”。
所以，从小到大可以痛快玩雪的日子屈指可数，相比而言，玩冰的日子却不少。
儿时的世界很小，不曾听说这个世界上有冰雕，但小伙伴们的聪明才智丝毫不会被严冬雪藏。无论是早上，还是暖和的大中午，只要有未化的冰，小伙伴们就能变着法把它们开采出来。若是前一夜洗脸盆里刚好有未倒掉的水，待到第二天结了冰取出来，哪怕只有半点圆润的弧形，都能收获一大片崇拜的眼神。孩子们娴熟地取出随身携带的圆珠笔，抽出笔芯，把粗的那头笔杆放在冰上，用嘴对着另一头细小的洞把冰吹出个圆窟窿，若是肺活量小的同学哪天搞到手一块略厚的冰块，常常在操作这无师自通的技能时把自己累得头晕眼花。待到大脑重新装满新鲜的氧气，再从自家随便哪个抽屉里找些毛线，穿过圆孔，打个简单的结，拎着这天赐之物就能到处招摇玩一天。
有一年，农历新年已过，笨重的棉衣下已觉燥热，但天上地下都无一丝新绿，春天迟迟未来，没啥好玩的，我和发小无聊便在自家大杂院里溜达。不想就在隔壁邻居家厨房边发现了一个宝:那是一个水缸，没有平时见到的那般高不可攀，仅到我们的腰部，相当袖珍，挪开缸盖，里面竟是一整块剔透完整的冰。受宠若惊，头一回在生活中亲眼见证什么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俩人兴奋得有点不知所措，想着要是今天能取出来哪怕一点，不打孔直接用毛线捆着拎出去，也能在小伙伴中创造一个纪录呀！说干就干，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第一步当然是找工具！我俩分头在院子里搜索，可是找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结果，只在垃圾桶里找到一个还算结实的木棍。时间有限，又怕招来其他伙伴抢去了这一缸宝贝，我俩当下决定先用这木棍把冰戳破一个洞，再决定取出来多少，反正整个取出来是不可能的了。马上行动，我俩轮流开工，戴着手套笨拙地一会儿撬一会儿戳，眼看冰面渐渐有了白色冰渣，我们明白离目标不远了，心情几近亢奋，干脆脱了手套，四只手下去，一起手握木棍，喊着一二一……突然，只听哗啦一声，缸破了，冰和着水一起涌出来，浇在我俩厚实的棉鞋上。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下闯祸了，“啊”地一声扔掉木棍，手套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外跑。无处可去，我俩只好去离家最远的操场躲了一下午，忘记了是怎么挨到天黑的，只记得连争抢着荡秋千的孩子全都走了我俩才敢偷偷溜回家……
此后的几天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设想万一被发现怎么办？人家要赔偿这样少见的缸去哪里买？怎么给家里解释“好好的，为啥去砸人家的缸”？某天中午，邻居阿姨终于叫住了我，打趣地问我是否看见哪个淘气的小鬼打破了她家的面缸，我心虚地愣在那傻笑，原来缸的主人早知道肇事者是我，且并没有让我赔偿的意思，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忍不住暗暗佩服大人们的火眼金睛。往后的日子还是没能把持住玩冰的童心，只是有所收敛，再没过缸中取冰的野心了。
后来长大折腾了几趟路去了趟北国，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冰雪大世界。面对着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冰雕，反倒没了儿时初见一缸冰的惊喜。看来童心已失，冬天对于我来说，就真的只是一个降温需保暖的季节了。
冬日闲话
PS:图片来源于堆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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