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想去杭州走走,因为苏东坡在那待过。
今年夏天,我孤身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火车,跨过长江才来到杭州。而东坡是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十一月,携妻儿来到杭州的。我比他晚到了近千年。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和东坡看到的会是一个杭州吗?于是,我就在西湖边住下,不走马观花,而是暂且留下。
从哪开始呢?当然还是从西湖走起。当我站在西湖畔时,看到的是湖光山色和如织的游人。混迹在游人中,顿时觉得自在无比,没人在意你,你也无需在意别人;可以随意地走走停停,也可在一处发呆傻笑。
走到长桥时,我第一次看到了江南的雨。在烟波微茫中,我也做一回诗人,撑一把油纸伞,独自徘徊在西湖边,没有遇到丁香一样的姑娘,却看到了西湖上的彩虹。江南的雨,有时就像情侣吵架时的眼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会儿,游人们纷纷举起相机向湖中拍摄,放眼望去湖面上出现了一道彩虹,宛如一座仙桥横跨于现实和历史两岸。
风雨彩虹,总会引人遐想。不知是自有天意,还是西湖本就如此奇妙!“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或者,西湖本就是个绝色美女,晴天也好,雨天也罢,都有一种不朽的美。难怪林语堂说,西湖的诗情画意,非苏东坡的诗不足以极其妙;苏东坡的诗思,非遇西湖的诗情画意不足尽其才。
杭州不仅有湖,还有山还有寺。飞来峰下的灵隐寺也是东坡常去的地方,也是我杭州第二日的主要目的地。灵隐寺规模不算大,但古木森森,绿竹参天,曲径通幽也颇有禅趣。本想找济公殿,给活佛上柱香,学习他游戏人间和普渡众生的情怀,但最终没有找到。就想到了当年,苏东坡看到佛祖也拿着念珠,就问佛印禅师,佛在念什么?佛印答道:“在念佛。”苏东坡又说:“佛自己还要念佛吗?”佛印笑道:“因为求人,不如求己呀!”禅宗也讲,佛也是人,读经无用,参禅无功,多的是人间情怀,而不是迷信执着。后来,苏东坡在艰难苦恨中能如此旷达,跟这种禅宗思想不无关系。
苏东坡一生最快活的日子,可能是在杭州度过的。杭州的美丽赋予他灵感,杭州的温柔浸润他的心神。而这份温柔,主要来自美好爱情的传说。在西湖边上,许仙遇到了白娘子,梁山伯与祝英台在长桥送别,而苏东坡也遇到了,他一生的红颜知己王朝云。有一天酒足饭饱后,苏东坡笑着问:“我满肚子装的是什么?”有人说是才学,有人说是文章。王朝云说:“满肚子都是不合时宜。”东坡听后,哈哈大笑说:“知我者,唯朝云也。”
后来,在苏东坡晚年,王朝云始终陪在他身边,一直陪他流放到了海南岛。东坡赋诗,朝云弹琴。人生的穷困境遇中,能有一份温柔的守候始终不离不弃,该是莫大的安慰了。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苏轼的《蝶恋花》,是王朝云最喜欢唱的曲子,她用“美好的春天”给苏东坡晚年的人生,带来了许多的欢笑与安慰。可人生的美好,总是短暂的。后来,王朝云染病去世。苏东坡伤心欲绝,为她写下了挽联: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东坡,杭州
最后,来到了钱塘江。站在六合塔上,望着东逝的滚滚江水,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海。我们的生命也都如小河流,近看崎岖蜿蜒坎坷无比,每走一步无不艰难叹息;而远观则百川归海,都有自己的河道,无不通畅。
正如苏东坡在金山寺临终时所言:“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些地方,都是他人生最失意艰难的地方,却成了他最骄傲的地方。
夏游杭州,去追寻苏东坡的人生足迹。或许也可与他精神“相遇”,感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达观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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