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5期“诗酒趁年华”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01.

周末的喜多多酒楼人声鼎沸。客人的交谈声，服务员的应答声不绝于耳。本就不大的空间到处充斥着老爷们的烟味。点心的香味混入其中已无迹可寻。

圣诞环保袋如常挂在母亲的左手。茶杯、碗、筷子、茶叶罐随着母亲身体的晃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母亲没有洁癖，但特别讲卫生。每次喝茶必自带工具。

今天穿的大红外套把母亲有点微胖的身体包裹得密不透风。本就乌黑的头发因门口灯光的照射更显透亮。今年六十五岁的母亲，有着五十岁的样子。

母亲站在大厅门口，环顾四周，目光精准地落在角落一张双人桌上。脚上一双运动鞋带着她健步如飞。

坐下，开位，洗各种工具，泡茶，流程熟悉得在告诉别人她是常客。不出几分钟母亲对面位置来了一个人，是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阿姨。阿姨打扮精致，处处特显贵妇气质。

一番寒暄后阿姨主动约母亲下周末去拍艺术照。母亲一听，觉得不可思议。这分明是年轻人的玩意。母亲自身的教养不允许她去质疑别人，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

阿姨看出了母亲的顾虑。她缓缓地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向母亲解释：“我前些天在路上遇到一个派传单的美女。她给了我几张优惠券。说是新店开业大酬宾。凭优惠券到店可以九十九元拍一套艺术照。包含四套衣服，五十张照片，还送相架，还送一些别的我记不清了。”

阿姨说得眉飞色舞，母亲听得两眼发光。对于一个久经生活的女人，又怎会不知道这个价钱有多吸引。但她始终碍于年龄问题还不能完全接受。

阿姨跟母亲是多年朋友，又岂会不知道她的性格？阿姨一边帮母亲添茶，一边又继续游说：“咱们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尝过的只有苦。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人生却已到花甲，再不尝试就真的老了。”阿姨说完吃了一口点心，舒缓一下因回忆而有点激动的心情。

母亲听得直点头，似乎有所动摇。她年轻时又何尝不是一位大美人。只是这些年岁月在她脸上徒增了几分沧桑，但也丝毫掩盖不了她眉宇间流露的美。

经过自省，游说，母亲已彻底动摇。她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开始关心当天的行程。

阿姨得偿所愿，点心也多吃了两口。两人商量好由阿姨先跟对方预约时间。路程不远，当天再一起坐车去。商量好后母亲便结账跟阿姨一起离开了。转变心态的母亲走在路上更显神采飞扬，仿佛又年轻了几岁。

02.

一周后，两人如约来到艺术照相馆。工作人员站在门口九十度鞠躬迎宾。受到如此礼遇，母亲更觉此行值得。

两人被带到衣帽间先挑衣服。母亲选了一套旗袍，一套婚纱，两套宫廷服。母亲先换上旗袍。中等个子加上微胖身材在旗袍的重重包围下，更显她风韵犹存。

母亲换好衣服后又被带到化妆间。热情的化妆师不断赞母亲面容、身材姣好，说尽好话。母亲脸上始终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还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在化妆师熟练的操作下，很快母亲的整个造型便完成了。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内心掀起了一些波澜。越是花甲之年越是容易被触动。她似乎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整体打扮她很满意。

由于时间关系，摄影师已开始催促母亲。容不得她再继续自我陶醉，摄影师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背景墙，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有些小摆设。房间显得有些简陋。但母亲丝毫不被这些影响。依然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她配合摄影师利用房间的摆设摆出各种造型。表情自然又不做作。偶尔被摄影师表扬，还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一套完毕换下一套。当母亲穿上婚纱时眼眶竟然红了起来。她没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竟然如此美。她突然后悔没早些听父亲的话去拍一辑婚纱照，来弥补当年的遗憾。但更遗憾的是父亲已不在了。母亲想到这不禁有点伤感。

摄影师为了拍摄效果更佳，他尽力去哄母亲。母亲也很快恢复状态。衣服一套接一套拍摄。妆容一次又一次更换。眼前一次又一次惊艳。

半天下来全部拍摄完毕。母亲稍显疲态。稍作休息后，两人被安排到摄影师那里选照片。母亲看着电脑前的照片不禁感叹：“我应该早些年就拍的，趁年轻，趁康健。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在回程的路上，母亲隐约想起父亲曾给她念过的诗“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是啊，我早就该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