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侧门,平日少有人走动,今天搭了个简易敞篷,被人家圈起来办酒席了。一打听,原来是旁边楼上的一家在办丧事。
逝者是个五十二岁的男子,高高胖胖的,常在小区遛狗,他的狗也肥肥壮壮的,身上的赘肉限制了它的活力,它不像别的狗那样争胜好斗,一摇一摆慢悠悠的,走得四平八稳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狗主人生前没发现有什么大毛病,在家摔了一跤,没抢救过来,死了。
风华正茂,走得突然,又是家中的顶梁柱,家人的悲伤自不必说了。死者为大,一场风光体面的丧事,则刻不容缓。
死者头南脚北搁躺在堂屋里,陆续有闻讯赶来的乡邻,拎两刀黄纸,默默放下,对着死者磕了头,戚戚说声:“哪像死啊!跟睡着了似的。”走到外院,对死者的家人劝慰几句。然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唧唧,感叹好人不长久,感叹人生如梦般虚幻。
死者的儿子披麻戴孝,手拿哭丧棒(我们那原来都是用小牙竹做的,截成三五十公分的一段段,后来牙竹少了,就改用芦竹了),到亲戚家报丧。在门外磕拜报丧,一般不进人家的门,如进人家的门,哭丧棒得倚放在门口,不作兴拿到人家家里去的。
最先要到娘舅家报丧。如死的是女主,生前儿不孝媳忤逆,报丧时舅舅会拿拿乔,替自己的姐妹出最后一口气。任那忤逆子跪在地上,跪得腿酸酸的疼,跪得汗蒸蒸的冒,就是不扶他起来。
移终(音同,没查到相关资料,也不知字是不是这么写)的,共四人,早早请到位。移终的负责将死者移到堂屋中间,负责将死者抬到殡仪车,送到火葬场,直至最后负责挖坑,说几句顺遂话,让死者入土为安。死者的肉身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移走,是移终的帮完成的。
裁剪孝布的,是请的别庄的老裁缝,原先本庄也是有裁缝的,后来都进了厂,改了行。老裁缝戴个老花眼镜,慈眉善目的,统计人头,开出购白布和白孝鞋的清单。发孝顺序的先后,孝布的长短多少,都是有讲究的。办丧事,该先发的后发了,最后吵得红了脖子恼了脸的,不在少数。老裁缝入这行几十年了,做事慢条斯理,颇为笃定。
来客入了院门,孝子忙迎上前去,单膝跪地,来客将孝子顺手托携住。来客瞻了遗容,叩头作揖后,便被领到记帐的那里,掏出人情,记帐的在帐本上记了人名数目,旁边复核的看一遍,没错。这是错不得了,这人情最后会在弟兄们间结算的,扣除办丧事的经费,多出的弟兄们分了,少了的得分摊垫上。这本帐得留着,收下的人情以后是要一一还上的。
还有,和尚放焰口,念超度经走奈何桥。还有,吹喇叭的,吹得呜呜咽咽吹得听者泪飞扬。还有,一家请了一客来吃送别饭,荤是荤的,素是素的,几菜几汤庄客肚中是记了帐的,会作为饭后谈资的。还有,寿终正寝,已了后手,功德圆满的,会请了戏班子来连着唱几晚的戏……
最后,一行人,披麻戴孝,送逝者上大路。此生缘尽,从此,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阴阳两隔不再见。
这便是我们乡村办丧事的习俗。
在城里办丧事,会简化很多,但办丧事中的庄严和肃穆是不会被舍去的。
由不人去独自悲伤,由不得人在痛苦中沉溺,你得先去应付办理丧事的繁枝琐结。想来,那最先提出丧事隆办的,该是个圣人吧。
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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