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秸火”老扈

        老扈是我的老同事，身材高大、壮实，但脾气火爆，一点就着，人送绰号“麦秸火”。      老扈初到我们班组，言语不多，喜欢咧嘴笑，不久发现他有脾气暴躁的毛病。

       那是一天中午，老扈没有回家，饭后在公房的长椅子上睡着了，有人进来，发现有汗脚味，就打开窗户。老扈被一阵冷风吹醒，变得十分恼怒。他猛地站起来，大骂：“是谁开了窗户，存心让我感冒！”见没人应声，老扈双手发力，把两个窗扇硬生生给拽了下来，大家顿时惊呆了。班里的老张知道老扈闯了祸，赶忙找来钉子和工具，把窗户给钉上，恢复原状，避免了被领导发现而严厉处罚。从此，同事们都对老扈忌惮三分，“麦秸火”的绰号也不胫而走。      

        一次检修中，老扈不小心被划伤，左手臂一公分的伤口，鲜血直流。老扈找了根缝衣针，在地上的棉纱中抽出一条细线，自己动手，把伤口缝了两针，止住血。然后，他大大咧咧地下班回家。人们惊叹老扈为奇人，是个狠角色。      

        春节期间，全班喝酒聚会，有人向老扈问起孩子的事，老扈突然痛哭流涕，捡起一块砖头猛砸自己的脑袋，被同事们奋力夺下。我了解到，老扈的大儿子长得特别帅，只是自小智力发育不良，十几岁了生活仍不能自理，这成了老扈最大的心病。他多次带孩子进大医院医治，但收效甚微。老扈新买的功放机和音响，打算下班后听听歌，散散心，被好奇的大儿子浇了一泡尿，短路烧毁了，让人哭笑不得！      

       每次接受检修任务，老扈不喜欢干下料、修泵的“技术活儿”，遇到抬重物、上高空作业的活儿，老扈便会自告奋勇，一马当先，出色地完成任务。此时，大伙和领导不由地翘起大拇指，叹服不已。但老扈一转眼就不见了，知道内情的人明白：他不是找地方打盹，就是喝浓得象咖啡般的大叶茶了。鉴于老扈刚立功，人们对此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只有一次大检修任务紧时，老扈却躺在班里呼呼大睡，激怒了段长，被狠狠地训了一顿，老扈没敢发作，只是尴尬地堆着笑，匆忙起身去干活儿了。      

        一起共事的十余年里，老扈先后与大多数班里的同事发过火，与我的一次冲突是在饭桌上。当时，大伙出远门给一个朋友帮忙安装土暖气，完了朋友给一家饭店打招呼，让我们随便点菜吃饭。大伙围坐一桌，服务员递上菜谱，要求点菜。人们一时不知点啥菜好，就互相推让。

        此时，不耐烦的老扈一把抓过菜谱，随便点了几个菜。菜端上来后，老扈赌气地喊：“我点的菜，我吃，谁也不许吃！”然后，挥动手中筷子拨拉开大伙的筷子。我特别生气，但也不想惹老扈，就向旁边两个同事提出：“咱们上大街吃风味小吃吧。”

        不料，老扈闻言以为我在故意与他作对，竟恼怒地爆粗口。我即反唇相讥，老扈腾地站起来，要与我干架，被人们拉开。一场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事后，我几天没与老扈说话，老扈憋不住了，主动向我道歉，两人才重归于好。      我调走时，推心置腹地告诫老扈：“以后脾气好点，老爱发火，人际关系会很糟，很孤立。”老扈不以为然地说：“我心肠好，没那么严重吧。”      

       到了新单位后，我听说老扈又先后与两个同事，因琐事吵吵嚷嚷，拉开架势，差点造成流血事件！      

       最近，我突然接到通知：老扈病重垂危，大伙相约去医院探望，见最后一面。在医院里，令人难以置信，身体壮实如牛的老扈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有人告诉我：老扈是一个月前，发现身体异常，在医院体检时，才诊断出患了几种严重的疾病，包括淋巴癌、肺气肿、糖尿病等，身板如一座大山轰然倒塌。一个月下来，竟折腾成如此不堪的模样。      

        老扈用手挨个握着同事们的手，眼里淌着泪珠，断断续续地说：“我平时脾气不好，经常是与大伙吵吵，实在是对不起了！很早以前，就有个老中医告诫我，说我的心火和肝火天生的都太旺，要我注意调养，不然会引起大病，我没有重视。主要是因为大儿子的病一直治不好，心里又急又烦又痛，唉！我二儿子正在办入厂手续，你们都是他的长辈，以后替我照看他吧，特别要嘱咐他，脾气一定要好，对同事们要和善啊......”      

        听着听着，我们的眼眶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