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的交汇,于幕布的悲欢离合上,于纵向的时间里,讲述着“光阴的故事”。
作为在小镇南头长大的孩子,老电影院是我们绕不开的地标性建筑。
从卫生院前的转盘往南上一个高坡,就能看到一座三层楼房,红色机瓦屋顶,些许斑驳的外墙,牌匾上的电影院几个字早已不在,进深很长,倾斜的地面上阶梯状固定着座位,左右两侧高高的墙壁贴满消音降噪的海绵,所有可能有光的门窗都挂上了长长的暗红色窗帘,最前面是半人高的舞台,两侧是上台的阶梯,白色幕布或者暗红色幕帘后面是我到如今也不清楚的后台。舞台对着的背面墙壁上有几个窗口,那几个窗口便是所有悲欢离合的发射源头。
在那个九十年代,小镇上的电影院除了学校组织观看电影,以及六一儿童节或者其他大型节日举办文化汇演,偶尔也会有一些电影上映。宣传期间大喇叭敞篷车将影讯广而告之,当天晚上,夜幕降临,男女老少成群结队来看电影,入场前都会在门口的摊贩那儿买些黄皮奶香瓜子果丹皮之类的小零食。而我最喜欢的却是附近的老奶奶挑着担子卖的自家炒好的瓜子,包装袋的封口都是用锯条加热后烙上的。那种瓜子细细长长,葵瓜子的本香裹着稀疏的盐粒,嗑完手会黑乎乎,却齿间留香。
那时,有部电影叫《妈妈,请再爱我一次》。开映前,我一个人空着手入场,找了位子安安静静坐下,没有零食吃,没有同伴聊剧情,只是盯着大荧幕,沉浸到交错的光影中。从那个小窗户发出的光束打到荧幕上,组一幕幕悲苦人间剧,具体的剧情我已经记不大清,只记得那个老旧的电影院里,左邻右座或低压的呜咽声,或抑制不住的抽泣,昏暗的光影中,都能看见目之所及的脸庞上泛起的泪痕。我也记不大清自己那时候太小有没有看懂剧情,有没有哭泣,或者有没有觉得大家都在哭而我不哭是不是不对,有没有因为别人都在哭所以我也应该哭一下。
后来,很多年以后,妈妈跟我讲,那次她去电影院找我了,她看到其他人都有瓜子嗑,都有零食吃,而我一个人乖乖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说她那时候有点难过,别人都有吃的,她的女儿没有,还没有跟她要钱买零食,也不跟她闹。听到妈妈说这些,我突然鼻子就酸了,原来我的妈妈在那光影之下也曾寻找过我,注视过我,为她没能为女儿准备别人都有的东西而感到难过,纵使那时的我并没有去在意这些东西。影片中那种大悲大痛的剧情纵然使人肝肠寸断,而这些稀疏平常的意外感动却更容易戳中我的泪点。
千禧年以后,日子过的飞快,家家户户的电视换得越来越大,老电影院也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经历过一段厂房的日子,如今已经彻底步入暮年,苟延残喘。
长大以后似乎变得越来越难以被感动,抱着爆米花坐在影城的柔软沙发上,追着看刚上映的催泪大剧,却全程没有掉一滴泪;长大以后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被感动,随便一个平凡温暖的短视频或者新闻报道,都能让我柔软的心灵开出花,眼里泛起泪光。
又或许,我从小到大,一直没变。
就像,老电影院在那儿,也一直没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