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的五言古诗《送别》只有六句: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饮(yìn)君酒”,不是说“我下马来喝您的酒”,而是“您下马,我请您喝酒”。
这首诗写送友人归隐。全诗六句,仅第一句叙事,五个字就叙写出自己骑马并辔送了友人一段路程,然后才下马设酒,饯别友人。
朋友本来骑着马要走,作者让他别急,先下来喝两杯。
以下五句,是同友人的问答对话。第二句设问,问友人向哪里去,以设问自然地引出下面的答话,并过渡到归隐,表露出对友人的关切。三、四句是友人的回答。看似语句平淡无奇,细细读来,却是词浅情深,含着悠然不尽的意味。
王维笔下是一个隐士,有自己的影子,至于为什么不得意,放在杜甫等人那里一定有许多牢骚,可在这里只是一语带过,更见人物的飘逸性情,对俗世的厌弃以及对隐居生活的向往。
王维这首《送别》,用了禅法入诗,富于禅家的机锋。禅宗师弟子间斗机锋,常常不说话,而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以求“心心相印”。即使要传达禅意,也往往是妙喻取譬,将深邃意蕴藏在自然物象之中,让弟子自己去参悟。
王维在诗歌创作中吸收了这种通过直觉、暗示、比喻、象征来寄寓深层意蕴的方法。他在这首诗中,就将自己内心世界的复杂感受凝缩融汇在“白云无尽时”这一幅自然画面之中,从而达到了“拈花一笑,不言而喻”,寻味无穷的艺术效果。
朋友说了“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些话后,看气氛有点尴尬,为了挽回,就补充说:对了,老王,我这一去就很难再见着你了,要不你给我写几句临别赠言吧,也算是留个纪念。
到这时候,酒也没法再喝了。作者就找店家讨了纸笔,写了这么一首诗,删繁就简地叙述了刚才这个见面饮酒问答的过程,只有区区三十个字。
可是高手到底是高手,随手一写,就成了经典,叫后人编入了《唐诗三百首》。
历代评价:
明《唐诗广选》:蒋仲舒曰:第五句一拨便转,不知言外多少委婉。
明《唐诗归》:慷慨寄托,尽末十字,蕴藉不觉。深味之,知右丞非一意清寂、无心用世之人。
明《唐诗援》:语似平淡,却有无限感慨,藏而不露。
明《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敬曰:淡然片语,悠悠自远。
清《唐贤三昧集笺注》:此种断以不说尽为妙。结得有多少妙味。
清《唐贤清雅集》:开古短调要浑括有余味,此篇是定式。略作问答,同意隐现,兴味悠然不尽。
清《唐诗合选详解》:王翼云曰:此与太白七绝《山中问答》意调仿佛。
清《唐诗别裁集》:白云无尽,足以自乐。勿言不得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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