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清明又明清

文/半暇

算韶华，又因循过了，清明时候。—— 王雾《倦寻芳慢·露晞向晚》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这是顷间耳畔不时循环着蔡琴悠扬的《庭院深深》，外面早已是骤雨侵袭，风卷疏狂，了然没有淑女的矜持形象，像Miss边那烂漫无边的笑，有些娇嗔，却甚是让我开怀。

时间已是16:32分，雨也下了数个钟头有余，那纷纷扬扬的雨，全然不顾花朵散落一地的狼藉，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那是少女淡淡的一抹忧愁，下在了彷徨的心头，在那不为人所念及的往事里，等待着心上人的叩击，更像是在等待特定日子的到来。

早上出门的那会，天阴郁得厉害，人的心情也无端因这天而神色凝重起来，就南方人的我而言，见惯了雨季的造访，很显然，这是大雨将至的迹象。倒也颇与这将至的清明几番应景起来，无需刻意提醒，这一次，（北京）倒算是跟对了节奏，而不像三月那场不合时宜的雪。

我似乎刻意在等待这场雨的到来，好将那蒙灰记忆洗净，渐以明清，只为应证心中的一些执念及其一些无法割舍的情怀，在这暮春的四月，伴随着这连绵的雨，它的丝丝寒意，如同往事的飘飘洒洒，愁绪的悠长悠长。

现想来，我已经很多年头不曾记得清明的样子，距离上一次，那就是一道无法触及的枷锁，隐约中总是适逢雨天，就像唯有雨天才适合离别，感伤一般。那是雨水浸润后的山峦，在氤氲的水汽中，若影若现，一切皆是迷离的样子，如置身于梦幻。

那满山遍野的映山红①，还在暗自吐露着它的芬芳，不惊扰于人世，也有一些青翠欲滴的茶油瓣②，等待着来人的采摘。我想家乡山野的蕨菜③，现在也该在肆意无边的滋润生长吧。

小时候，每到清明的这天，家里也会较于往常相对早起，起来置办一些所需祭祀的供品，安排挂亲（又作“扫墓”）的事宜。我家老杨同志呢，也老早先于我母亲一步去了坟上，那有更重要的事情儿在等著他，一道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崇高使命感与责任感。

这一天，人们的心绪总是有些凄迷的，有种难言的哀伤。一年到头，兴许也就这么最是难得的一次，那坟上的杂草，就好比对爱人思念的无限滋长，无不在诉说相思之苦，离别之情，很是落寞。

而我父亲需要做的，就是给坟冢锄去这等芜杂，给它重焕新生，平添往日的光彩。他的神态是那么虔诚，一改往日散漫的模样，生怕有哪里疏忽不当的地方，会遭受先祖的谴责。若是坟头哪处有了些许塌陷，又得尽快用土填高加固，那么的小心翼翼，以免叨扰先人的清梦，生怕睡得不够安详。

我母亲自然是在家里料理应当祭祀的所有，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我的父亲在一手操持，毕竟这是男人应当的事。待东西收拾齐整，也就估摸着九十点钟样子出发了，好在路途也不算遥远，或许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更多的奢求估计也只是那个盛满米饭的，用于祭祀的碗里所掩藏的那枚鸭蛋而已。

坟冢是事先就清理好的，只待摆上祭祀的食物，酒斟于杯，好将这份思念根植于心底泛滥。接着我等晚辈再作揖祈福，以求安顺，保佑健康成长。再将事先折叠好的纸钱焚烧，让先祖受用，继而让那一串串的鞭炮声得以响起，用以震慑其它饿鬼的抢食，更是对先人的追思，以为这震耳声声在世间另一边的他们也能得以听见！

了毕，沾荫福，享用祭拜先祖的祭品。最后，也即是仪式的告别。我等小孩也自然跑到其它坟堆前凑热闹去了，看看那碑上别家的名字或去继续我们小孩子的一些纯真。

那时年幼，对于亲人离去的悲痛也并未有深刻的认识觉醒，以为只是在偷了个懒，如同明日黎明将至一般仍旧会如期到来，只是这一躺，再也没有醒来。

那时的我也依旧认为日子还会这样得以延续，也远未及现在的这般撕心来得冲击，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感到生命的脆弱渺小，韶光飞逝般，兴许下一刻就是生人两别，烟波渺然。

那坟上的草仍在悄无声息的生长着，就像我们很难察觉得出自己的父母在慢慢衰老一样。非要等到某一时刻才幡然醒悟，孰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所幸，我还来得及。

每一年，那座坟山总会添上几棺新坟，也同样，每一年，也总会有新的几家小孩出生。然而，没有人再去关心那坟前埋葬着谁，也没有人去关心下边的人是否落寞，日子又照常的流转到往日的平静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有些人，有些事非得在特定的时日才能去想起，并加以提醒，以此去履行我们应当的义务，那么在此之前家里人为我们付出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这般的无视，于心何忍？

在我心里，孝心不是在坟前所至，这清明将至的日子。而是，父母还健在时，尽可能的多问候，关怀下他们，陪伴其左右，毕竟我们能给予他们的真的不多了，不多了。

顷间，耳畔又依稀传来《庭院深深》的悠扬：「听那杜鹃 ,在林中轻啼,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戊戌年四月三日 于北京中关村西区 酉时

| 标注

①映山红：又名「杜鹃花，山石榴」，为常绿或平常绿灌木。

②茶油瓣：小型茶树所生长的一种片状果实，不同于其它大品种茶树生长的“茶孢”。

③蕨菜：又叫「拳头菜、猫爪、龙头菜」，喜生于浅山区向阳地块，多分布于稀疏针阔混交林。其食用部分是未展开的幼嫩叶芽，经处理的蕨菜口感清香滑润，再拌以佐料，清凉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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