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温不晚 | 来源:发表于2024-09-27 23:5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四期创作 主题:遇见


    逐光的路上,定有美好不期而遇。哪怕如流星般短暂,也会成为永恒。

                                                    ——题记


    【一】

    年龄是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跑到我前面去的,我不曾知道,等我意识到的时候。

    啊,原来我也成别人眼中的大叔了。

    明明我前不久还是父母眼中那个不成熟的孩子,还是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会被困住的少年。

    明明我也还和他们一样喜爱着一样的事物,也还相信美好的事情终会发生。

    你或许要问我,那你相信光吗?

    我相信。

    而我想要问你,你见过会飞的大人吗?

    没有吧?但是我会飞。

    所以,这算不算我还没有长大呢?

    光靠年龄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大小吗?

    也不尽然。

    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

    反正我都是一个人,就算老了。也可能还是。

    反正在游戏里,我可以是任何人。

    我有会飞的能力,也是在这里面发掘出来的。

    作为一名苦逼的程序猿,其实上班倒并不苦逼,毕竟沉浸在代码的世界自有乐趣,苦逼的是别人都以为我们这类人苦逼,所有不太愿意和我们接触。

    什么直男癌,什么死宅,什么秃头谢顶啊,什么社交恐惧症,这都是偏见。

    既然世人都愿意活在自己的偏见里,那我何必当那个清醒人呢?自己过好自己就行了。

    一个人,也可以自成宇宙。

    潜藏在无人问津的小窝,我自得其乐的方式有很多,其中最让我乐此不疲的一种是忙碌一天后,睡觉前的那段时间,先在浴室沉浸式的洗个三十分钟的澡,像古人焚香沐浴一样,清洗身体,净化心灵。然后找个或坐或躺只要是舒服的地方,进入游戏中那个世界。

    彼时我将以重生者的姿态出现在那里,去探索那未知的新奇。

    人天生都有主角心里,但是现实里大多数人只能是背景板或者路人甲,我也不例外。

    我喜欢的也许不是游戏本身,而是心不用为行所役的自由感,可以操控自己人生,主宰自己命运的爽快感,像个真正的男主角一样,当一回英雄。

    不需要别人,也不用等他人来拯救。

    事实上,太过嘴硬或者逞强的话,是会被打脸的。

    并不是所有游戏都需要英雄,而且很多时候,你对现实无能为力,在游戏中也还是会同样受挫,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做主角,只能看着那些RMB玩家作威作福,沦为他们的经验宝宝,因为充斥在市面上的这些热门游戏,特别是网游,大部分都违背了游戏初衷,只是一种商业模式的赚钱工具,他们不在乎一个玩家最在乎的游戏体验,他们只在乎能不能让你掏出兜里的钱,尽可能多的氪金,去充实他们自己的钱包。所以,我很少触碰网游,我可不想当别人的韭菜。

    可优秀的单机作品并不多见,一些自由度高的单机游戏我已经玩了好多遍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陷入了游戏荒,顿觉生活很没劲。

    有一天,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滑动着手游榜单看看有没有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不经意地一瞥,我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款叫做《遇。》的游戏上面,它看起来似乎很特别,我便抱着试试的态度下载了下来。

    打开游戏页面的第一眼我就被那治愈的画风治愈了。

    我戴上耳机,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我变成了一个浑身泛着亮光的黑色小人,披着一件有几个能量印记的斗篷。

    四下漆黑,远处有一条黑色的山脉,它的轮廓是被山那边发出的光描绘出来的。

    我看不清是在哪里,身处何处。

    我漫无目的地朝着能看到光的方向走去,脚底下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耳边传来的海浪声,还有海风吹动头发的寂静声,我知道了我在一片无名海边的沙滩上。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像被放逐到了一个荒岛,不由地感到一阵颤栗。

    我催动自己跑了起来,越跑越快,感觉到风吹到我的斗篷上,托起了我的双脚,轻盈的一步可以跳好远,像有了轻功一样,我心底一阵喜悦,这样前行的速度,没多久我就到达了那座山底下。

    山脚下有一个洞口,仿佛若有光。

    未知的恐惧让我踌躇不前。

    我回头看了一眼,漆黑静谧地夜幕下,依然暗潮汹涌的黑色大海。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不管里面有什么,至少有光。

    山洞内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洞两侧的墙壁上刻了一些发光的奇怪古老的图案和文字,我好奇的打量着它们,按照指引着继续向前。

    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水坑,水清澈见底。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我低下头一看。

    瞬间就蹦跶起来,是一群像蜘蛛一样多脚的未知生物,个头比螃蟹大些,通体黑色,在水底爬来爬去乱做一团,我头皮有些发麻。

    虽是我的到来惊动了它们,但是它们也成功吓到我了。两不相欠。

    我屁颠屁颠地逃离了,不知跑了多久,洞里面的光也越来越亮,我一个猛冲,一下子窜出了洞口。

    光,到处都是光,我被一个光的世界接住了,沐浴在阳光下,全身金灿灿的,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背上的斗篷伸展开来,将我缓缓放下。

    黑夜已经过去,黎明即将来临。

    山的这边已经看不到那片无名的海,只剩下在晨曦照耀下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的金色沙滩,如果不是还能闻到夹杂着咸腥味地过往的海风,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穿越到了沙漠。

    沙子细腻而柔软,我拾起一把试图抓在手里,它们像水一样从我的指缝中流走,在风的吹拂下,化作一缕金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中。

    视野范围还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但是我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么大一片区域,仅靠脚程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我试着像刚才一样踮起脚尖,让自己能够健步如飞起来,失败了。不论我怎么试,都无果。

    我便再次跑了起来,我跑到一个高高的沙丘上,从上一跃而下,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我的斗篷发出亮光,把我整个人吹到了空中,我跟着风滑翔了好长一段距离,就在我以为要掉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斗篷上的一个印记又发出了光亮,我再次腾空了起来,但是也只能贴着离地面不到两米的高度滑行,直到那些印记全部消失的时候,我回到了地上。

    这一次短暂的滑行,让我清楚了斗篷的奥妙之处,我能脚底生风原来全是靠它。有了这样一件工具,我兴奋不已。

    可我刚才我已经把它的能量用完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补充能量,我不得不埋着头继续往那个散发着光的地方一步一步地走去。

    尽管很微弱,我还是感受到了阳光照射下身体有种什么东西在复苏,斗篷也在飒飒作响。

    我明白了,在这里,光就是能量。

    我找到一个光线充足的高地,背对着阳光。不多会儿,三个能量印记果然像充满电一样,闪闪发光。

    我高兴地在原地转圈。

    然后连蹦带跳,连跑带飞也似地继续向前。我像一个追逐光的孩子,心底装满了喜悦。

    终于抵达了沙之尽头,尽头是一道天堑。

    那里有一条巨石做成的台阶,每一层台阶都很高,有两个我这么高,它们挡住了光线,没法再补充光能。

    这是这道天堑唯一连接天空的通道,我必须爬上去。仅剩的一点能量,我不敢再肆意使用。

    我只在快要攀爬上去的最后关头使用它助力一下,这样爬过数十层这样的台阶后,我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平台。

    下面是万丈深渊,上空是光芒万丈。

    我的能量迅速复苏,只要有光,我什么都不怕。

    我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下一瞬间,我从云海里扶摇而上,果真如愿以偿的飞起来了。

    风在耳边呼啸,云海在脚下翻涌,目光所及,万里碧空,我嗅到了一种叫做自由的味道,它从我的口腔鼻翼毛孔进入,一直蔓延到全身,我似乎感到灵魂都在颤抖。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我像一只重回天空的囚鸟,一会儿飞到东,一会儿飞到西,虽然还不太会操控,总是不小心用完了最后一丝能量,一会儿随风飘荡,一会儿自由落体,但毫不掩饰内心深处的喜悦,身后拖着的两条像机翼留下的白色的长长地尾巴是证明我来过天空的痕迹。

    我想如果不是前面的光吸引着我,我会就这样飞着,一直飞着,一直飞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我看到正前方,有一群不知名的白鸟排成一列列往一个方向飞去,它们似乎也朝着光的方向。我催动斗篷,跟了上去,它们围绕在我左右,伸手就能碰到,它们并不怕我,依然井然有序地飞着,我跟着它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云洞面前。

    我穿行其中,如同穿越一条时空隧道,云的那边会是什么呢?

    光明与希望的新世界吗?

    我忍不住要一探究竟。在通过云洞之后,世界豁然开朗,天空出现了几个云朵组成的文字:

              温暖的灵魂终将相遇

    一阵光闪过,我隐约看到下方有一座黑色的城堡,那里有一个着陆点。

    我知道我该下去了。

    我恋恋不舍地收起斗篷,降落到了地面上。

    来到城堡的中心,有一条极窄的通道,仅一人可以通过。这里无法飞行,万物平等。

    我不会回头,像一开始那样。

    穿过一线天的狭窄巷弄,我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充满生机的孤岛。

    我看到上面有四道显眼地石头垒成镶嵌着不同图案的拱门,它们各自发出绿色的、幽蓝色的、金色的、灰褐色的不同的光,它们矗立在那里,神秘而庄严。

    我看到中间有一块平整的半沙半草的平地,有几张方形的石头凳子围成一圈摆放在那里,在那里,我终于看到了除我以外的另外两个拿着蜡烛的和我一样看不清脸庞的黑色小人。

    我向他们走进,想和他们打招呼,才发现我没法发出声音。我急的在他们周围团团转,但他们并没有搭理我,自顾自的举着蜡烛给对方取暖。

    我只好作罢。

    我的身后,有一块高而大的岩石,像一座小山。我飞到顶端,极目远眺。

    茫茫的大海,无边无际,在遥远地天边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将深蓝的海水和湛蓝无垠的天空完美地分割开来。

    天地间似乎除了大海和天空,就只剩下我所在的这座小岛,它就像漂泊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天空扬下的一粒沙,因为它实在太渺小了。

    而我比渺小还要渺小。

    我退出了游戏,躺在床上,我的床仿佛也变成了一座孤岛。一种孤寂,无边的孤寂感随我入了梦。

    【二】

    白天上班的时候,我脑海里满是那些游戏画面,感觉脑子还在飞,我在想这究竟是怎样一款游戏,设计者设计这款游戏的初衷是什么?

    它不同于以往玩过的任何一款游戏,它有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我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地等着下班,再次进入那个世界。

    我再次回到那座小岛的时候,那里已经是黑夜了。

    满天繁星下,那块平地中间有一堆篝火,有一些发光的小人围着它带来的光,或坐或站或跑着。

    小岛的周围摆了一圈吹不灭的蜡烛,当我们走近的时候,那上面发出的微光就会像一只只萤火虫一样吸附在斗篷上,这是夜间飞翔的能量来源。

    想不到夜晚会是这般热闹。

    我保持着距离靠了过去,待在一旁。

    我看到那四扇门前不断有人影来回进出着,我被吸引着走进了最左边那扇绿色的门。

    门中的世界是一片一望无际地绿色原野,它们并不是一块整体,而是一座座独立漂浮的天空之岛由一朵朵白云托起来拼凑而成的。

    这里美得不像话,我却茫然不知所措,第一次不知该往哪去,该往什么方向,没有NPC,也无人指引。

    我只好径自飞行,从一个岛飞到另一个岛,每个岛都各有特点,有着标志性的建筑物,但无一例外它们都年代久远,被绿色植被覆盖了。

    我穿行在其间,经过一片大云层时。

    突然,身下传来一声空灵悠扬鸣叫声,从云海里一跃而起一只像鸟又像鱼的巨大生物,它外形酷似魔鬼鱼,身体扁平、浑身雪白、遮天蔽日地双翅,以及长而大的尾巴。

    我倒吸一口凉气,被它挥翅扇来的风吹到一旁。我拼命催动斗篷想要远离它,下一秒却又被它翅膀收拢时造成的气流吸了过去。根本不受控制,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骑在它的背上了。它竟是引路的使者。

    我又惊又喜,不知道它要带我去往何方。

    在一座碧绿尖顶的宫殿面前,它把我放了下去。

    宫殿里头,有一群人虔诚地坐在那里,双手合十,他们动作一致,神情严肃而专注,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一束光从他们头顶上射下来的时候,他们一起抬头,身上迸发出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朝着那束光柱汇集。等他们身上最后一丝光消散后,那束光也消失了。

    他们像获得了新生一样又蹦又跳,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想走近一探究竟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往宫殿后那座巍峨的大门飞走了。

    又留下一头雾水的我,我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就在我以为快要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穿过一个云幕,不见了踪影。

    我拨开云雾,闯了进去。

    我进入了一个雨的世界。视野一下变得暗沉沉的,笼罩在乌云之下,整个天空都在哭泣。

    滴答、滴答、滴答着。

    它们落在高耸入云的巨木之上,成林的巨木,遮挡了阴沉的天空仅剩的光,让这里变得像永夜。雨水透过巨木之叶汇聚成一根根细长的雨帘像银色的锁链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垂了下来,形成了一张天网,似乎想把天地间的所有东西通通困在里面。

    我没有伞,我的斗篷被这些雨之锁链封印住了,上面的光在渐渐暗淡,我浑身湿冷,身上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降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些光消失了,我可能也就消失了。

    我慌张地寻找地方避雨,也渴望见到光,我不想被困在此地。

    我拼了命地跑,穿过一根又一根巨木,寻找可以遮挡的地方,路很滑,风很大,我几番被吹倒在地,在我能量耗尽几近绝望的时候,看到眼前不远处有一节倒下的空心的巨木,里面发出了微弱的亮光,是几根蜡烛,我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冲了进去。

    能量得到了一丁点地补充,没了淋在斗篷上的雨水,印记也停止了变暗,我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是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了,这样走到雨林之下,很快就会被熄灭。但是一直躲在这里面也不是办法,和困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呢?

    我稍作歇息,在两侧的树洞口往外分别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隐入水雾之中,在闪电闪过的间隙,我在另一个洞口不远处看到有一堵只显示出大概轮廓的墙,那里有一扇门。

    距离我几十米远,我打算试一试,也许那里就是出口。

    我尽可能地吸收烛光带来的微弱能量,脑海里规划好路线,避开巨木和障碍物,如果耽搁时间太久,我就无法离开这里了。

    感觉差不多了,我跑进了大雨中,伸展斗篷,小段地跳跃飞行,尽管预想了一遍,但实际比想象的难得多,雨打在身上发出滋啦滋啦冒烟的声音,迅速消耗着能量,身体平衡能力不足,加上视线受阻,我几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那扇门下。

    石门关着的,根本推不动。它的两边各有一个菱形凹槽,这应该开门的关键,要放什么东西进去的我却不得而知。

    时间来不及了,我只好慌乱撤回了树洞。

    我等待着,终于看见两个影子在那门口攒动,他们一人点了一只蜡烛,举着靠近那个凹槽。门上两条发光的铭文自下往上汇聚在一处,门缓缓开了。

    我抓住空隙,溜了进去。

    门内还是一片巨木林,还是下着雨。但是这些树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树干上一节一节长着比人还大的发光的蘑菇,像旋转楼梯一样。

    在蘑菇下可以避雨,蘑菇上可以补充光能。

    没有了隐忧,雨好像一下没那么讨厌了。

    我在雨中起舞,在树间跳跃,在林中飞翔。我幻想着,如果此刻有一只树精灵出现,会不会也把我当成他们的同伴呢?

    我独自漫步在雨林中,我不清楚为何来此,来此又是为何。

    权当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无法触碰,但这里触手可及。世事繁杂的时候,我可以随时躲来这里听雨。

    然而对于一个孤独患者而言,未免也太孤独了点。

    罢了。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可是连个引导都没有是怎么回事?还不能说话,这游戏策划脑子里到底在想啥?

    不对啊,那别人是怎么沟通的?是我out了吗?

    我点开工具栏,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发现聊天框。

    真是上了年纪了啊,一个游戏也玩不明白了。我往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一阵哀嚎,游戏里的那个我也仰起了头,迎面的雨淋在脸上,可惜那张脸感觉不到雨滴的冰冷,不然我就能感受到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是什么感觉了。

    手指上按着屏幕的方向键滑来滑去,那个我也随即胡乱地走来走去。

    耳机里传来“哐当”一声,我好像碰碎了什么东西。同时眼前还蹦出一些类似火花的飞溅物,但光不是火红的,是淡蓝的荧光。

    我定睛一看,是一尊荧光石雕像,正在碎裂开来。他的装束很特别,戴着一顶连帽的古老的披风,上面的花纹和之前洞内墙壁上看到的图案很像,能看到长长的胡须,但看不清表情,他的手指指向另一个不远的地方,来不及细看,他已经碎作星星点点的荧光,这些光汇成一条线飘往他手指的那个地方,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跟了过去,又看到了他的另一尊不同动作的雕像。

    原来是这样,他一定是想给我传达什么信息,于是我沿着一路走过去连着撞破了好几尊雕像之后,最后一尊破裂时,他化成一缕发光的灵魂,在我面前做了一套捧腹大笑的动作,示意我跟着学。我学会了后,他就往看不到的高空飞去,消失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一个莫名其妙的雕像老人教了我一套莫名其妙的动作?

    我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演示了一遍,捧腹大笑的动作很滑稽,我才发现我之前连笑都不会。

    难道我的技能解锁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的吗?说话也是?点蜡烛也是?

    这么想着,头顶上方有一个灯泡亮了起来。

    对,应该就是这样。

    于是我找到了在这个游戏世界的第一个目标,像寻找武功秘籍一样寻找失落的石像,我不知道这样的玩法对不对,我很好奇这个游戏小人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这让我兴趣大增。

    为了寻找到他们,我长途跋涉穿过雨林,来到了一片落日余晖下金黄色的峡谷,这里是真正的沙漠,流动的沙漠,我踏上这里之后,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陷,便随着流沙一路滑了下去,从头滑到尾,就像脚上装了滑板车在下坡,根本停不下来。别说发现石像了,我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觉那日夕阳下的滑行,是我逝去的青春。

    深夜了,我睡意全无。我索性泡了杯咖啡,转头又继续探索寻找,没有停下脚步。

    我终于又飞回了天空,越飞越感觉不对。周围的天空开始变成暗灰色的,像是被无数的烟囱熏过的,给感觉很压抑,我越飞越低,来到了一个暮气沉沉的地方。

    不远处传来几只乌鸦的叫声,还能隐隐看到一些残缺的墓碑。我一阵毛骨悚然,狼狈地转身就跑。心想坏了,来错地方了。跑了好一会儿,还好没什么东西追过来。

    有一条墨河拦在了面前。

    河中间有一艘小船,船中间有一根亮着的蜡烛。

    我飞了上去,船便自己动了。船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一动不敢动。直到它载着我抵达了一个未知的岸边。

    我上岸后,船就消失不见了。

    这里是一个灰暗的山谷,有很多残垣断壁分布期间。

    在我战战兢兢地打量着这里时,阴霾的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着蜈蚣一样多足的巨大怪物,发出异常诡异骇人的叫声。它的眼睛会发出向探照灯一样聚光的光圈,两只眼睛不停的在地面上巡视着,起初我不知道它在找什么,直到它照到我的那一刻,接下来几秒,把我吓得不轻,它锁定我之后,就嗖的一下黑压压的朝我飞扑了过来,我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瞳孔放大恐惧油然而生,斗篷上的光忽明忽暗的,我一定受伤了,还没爬起来,它又扑过来了,我心底一阵绝望,这下真的 game over了。

    果然,下一秒,我回到了出生岛。

    【三】

    我把手机丢在一旁,尽管没了睡意,我也不敢在这个深夜再登录进去了。刚才那鬼地方那种阴森渗人的感觉,想想还有点后怕。这游戏策划真是个人才。

    一夜无眠。

    次日,一个寻常的周末。

    没有交际的生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天感觉被无限拉长。想用睡觉来打发时间都打发不完,一个上午都还没过去。

    做点什么好呢?出去转转好了。

    我来到人最多的闹市街区,找了一家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很好奇,现实如此无趣,人们在闲暇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有个佝偻的老太推着装满菜的菜篮子慢吞吞的往家里赶,她的闲暇似乎只剩下买菜做饭了;

    有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穿着松垮的睡衣和拖鞋,在路边来回踱着步,鼻子嘴巴吞云吐雾着,他的闲暇似乎只有那支烟了;

    有个容光焕发西装笔挺的青年男子,他脚步飞快,一手拎着一个公文包,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边讲个不停,镶在脸上的笑容不知道那头看不看得见,他的闲暇似乎就是工作,不对,他有闲暇吗?

    有一对年轻男女,两人距离忽远忽近,手像拉着又没像拉着,统统低着头一副谁也看不见他们的样子朝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他们的闲暇大概就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块吧;

    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各成一群,男生们彼此嬉笑打骂,相互追逐着,女生们则各自分享着手中的零食,聊着听不见的八卦,他们的闲暇可能就在同伴的身上;

    有个坐在婴儿车上的小宝宝,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手舞足蹈个不停,我看着他/她路过窗口时,对他/她做了个鬼脸,他/她哇的一声哭了。他/她的闲暇在他/她藏在那双单纯无辜的眼睛里。

    我真是有够无聊的。

    好无趣的周末,好枯燥的生活。

    要是能和游戏里一样会飞就好了。

    人为什么不能飞呢?

    我百无聊赖地回去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遇。》,再次登录了进去。

    我想现在是白天,即便心有余悸应该不至于还被吓到吧,堂堂七尺男儿这还得了。

    来到出生的小岛,我这次没有那么着急进入异世界的门内。

    这里阳光正好,微风习习。正适合飞翔不过了。

    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围着小岛上空飞来飞去,但是每次飞的都不高,也飞的不够远,能量就耗尽了,飞的很不尽兴。

    第一次翱翔在云端的那种感觉,是在很高的高空,被风托起来的,算不上真正的会飞。

    看来飞行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是很需要技巧的,在这个世界,飞翔是最基本的一项生存能力,我得多加练习。

    我在那块巨石上,一会儿跳上一会儿滑下,来来回回试飞着。

    可能是被我奇怪的行为吸引了,有个装扮着长发,背上背了一把六弦琴的小黑人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我发现他/她的斗篷颜色和我的不一样,我的是和阳光一样的金色,而他/她的是蓝色,比天空的颜色深一些,看起来十分特别。

    一看就不简单。

    我也对他/她很好奇,便停下了动作。站在巨石下。

    看他/她想做什么,他/她朝着我走过来了,围着我转了几圈。

    然后向我伸出了一只发光的小黑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她要干嘛,呆呆地愣在原地无法回应。

    他/她做了一个有点无语的表情。

    再次朝我伸出手,靠近我的手的时候,屏幕框弹出来一个是否同意牵手的提示。

    我以为是要和我握手,为了以示友好,我便点了“同意”。

    我的魂还在原地,下一秒,身体就被他/她拖拽着跑了起来,然后就飞了起来。

    哦,原来他/她向我发出的是牵手的邀请。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能带人飞行!

    我被牵引着,只觉得身体格外轻盈,就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他/她在一旁飞的很稳,看起来飞行技术似乎很可靠,我选择相信他/她,于是就把这具小小的身躯交给他/她控制了。

    事实上,我不相信也没用,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挣脱。

    他/她一下就把我带到了第一扇绿光石门的入口,直接飞了进去。

    这,也太Unbelievable了!

    但是明明也是第一扇门,怎么和我之前进去的地方有点不一样呢?

    他/她带我来到了一块有着几个绿色小山包的草坡地,风吹草动,泛起一片片绿色的涟漪。顺坡而下地势平缓一些的地方也有几根方形石凳。

    他/她把我放在石凳边上。然后松开了手。

    径直坐在了上面。

    仰着头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看我没反应,头歪了一下?

    似乎在说,嗯?不是吧?这也不会?

    我佯装镇定,在凳子边走了走去,手指在凳子上一通乱点。有个弹窗弹了出来,询问我是否要“坐”。啊,终于坐了上去。原来这也是可以选择的,我是不是太low了?

    但是坐在这里能干嘛呢?烤火?

    他/她看我坐下了,就摆正了下坐姿,一动不动了。

    教我打坐吗?

    噗~

    直到一个对话框在我眼前弹出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oh,我天,这游戏是能聊天的嘛,我还以为是个哑巴游戏。

    “喂,朋友,刚来?”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

    “我,白的很明显吗?”

    “不明显,就是有点像个弱智。”

    “我说,朋友,这样讲话不太礼貌吧!”

    “实话实说。”

    “好吧,我承认……这游戏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事,有我在,有不懂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谢谢。你这么说,我一下也不知从何问起,边走边看吧。”

    “好。”

    我刚说完,站了起来。突然发现对话框又消失了,找了一通又没找到打开的窗口。我赶紧又坐下。

    “第一个问题,这些凳子是聊天专用的吗?只能坐在这里聊?”

    “对。”

    “……明白了。那后面要对话也只能找到凳子才行?”

    “废话。”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设定,那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跟我来。”

    他/她起身,往草坡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走的时候,时不时往后面回头看我有没有没跟上,生怕小学生会迷路丢失的那种。

    拜托,我一把年纪了都,不至于。

    我想示意他/她放心,完了朝他/她做了一个唯一会的捧腹大笑的动作。

    他/她看了直摇头,心里肯定在想“这人莫不真是个傻子?要不还是离远点好了。”

    于是加快步伐,飞了起来,看我能不能跟上。眨眼之间不知飞到那个草坡后面去了。

    我迷之自信半跳半飞地跟了上去,找了好几个点都没再看到他的身影,完了,真的跟丢了。

    只剩下我在风中凌乱,欲哭无泪。

    果然,如果在这里跟丢了的话,就真的丢了,再也联系不上了,因为根本没有联系方式啥的。他/她如此谨慎是看来是经验之谈。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有个带路的大神,你说你装什么装呢?继续瞎玩吧。

    我像个无头苍蝇转来转去,兴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

    这下没话说了,我寸步不离的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

    我们来到了一块刻着幽蓝色铭文的石头面前,他/她的手放了上去,一个类似全息投影的人像从石头散发的光中飘了出来。

    那个形象很像我之前打碎的雕像,装扮很古老,有着独特的发型和披风。

    但是这个是“活”的,可以互动。

    他/她往后退了两步,示意我上前。

    我走近,和那个光影接触了一下。

    一个像倒着的树枝分叉枝干的菜单栏冒了出来,枝丫从上往下,一个分成两个,两个分成四个,以此类推,当然不是无限细分。

    每个分叉点都有一个物品,要解锁了下面的物品,才能对换上面的物品,我看到上面有蜡烛、爱心、发型、表情、动作、配件、饰品、烟花等各类奇奇怪怪的物品,我看到最上端的奖品居然是一个火红色的斗篷!

    一下解决了我不少困惑。原来这些东西都是通过这里交易来的,他/她的斗篷肯定也是通过哪个人像换来的,这么高级别的奖励,应该颇有难度吧,厉害了。

    我把每个显示解锁的物件都点了点,发现都兑换不了。

    那么问题来了,要通过什么交易换取这些奖励?

    等下一次找根凳子再问问好了。

    接下来,他/她又带我去了一个隐蔽的草坡下的几个洞穴。

    那些洞穴分别是购买身体各部位服饰装扮的,对我来说这些倒可有可无,兴趣寥寥。

    不过,搞把乐器背身上倒是很nice。

    这里带我摸清后,他/她再次邀请牵过我的手,然后在一个伸入云层的眺望台,带我飞了进去。

    【四】

    眼前一片白茫茫,我们穿进云朵里了。

    柔和湿润的雾气缠绕在周身,软绵绵的,和小时候幻想的棉花糖果然很像。

    我们被包裹在这朵巨大的棉花糖里,什么也看不清,他却一脸风轻云淡,虽然我们并没有脸。我很好奇他/她是怎样辨别方向的,就这样一直往前飞。

    大概飞了五六分钟,终于飞出来了。

    一阵狂风吹来,我们在风中打着转,一股巨大的拉力拉扯着我们,天旋地转的,我心里直呼不妙,如果这时候他/她握紧我的手松开了的话,我一个人肯定会被卷入风中找不到北了,估计又要回出生点了。

    但是不论风力如何强劲我们的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不曾松开半分。不知是系统设定牵住的手没有解除就不会松开,还是他/她那边在屏幕那头拼命操作才维持住了这样的局面,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她那小小的身躯在暗自用劲,只见他/她调整姿势,一副战斗者的姿态,逆风而上,他/她的斗篷霎时蓝光大增,把我们笼罩其中,散发出的一股无形威压把我们所掠过之处的风硬生生地给逼退了,一进一退,仿佛在和天空搏击,实在太酷了!

    紧接着他/她一个俯冲,我们逃离了风的追杀,降落在一片云层之上,贴在上面滑行,像海上冲浪一样,这样滑行了好久,似乎并不需要消耗能量,后面我才注意到云层翻涌上的碎云碰到我们身上时,斗篷会跟着发光,原来这些白云也可以补充能量的。但是不能被它们卷进去,这需要高超的技巧。相比我之前的飞行,简直没眼看,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样?

    真正翱翔于苍穹之上,做征服这片天空的勇士。

    想想就令人激动,不过眼下还是看我身边这位勇士要带我去哪里吧!

    等到之前那片被碧绿植被覆盖着由云层衔接着无数漂浮的天空之岛再次显现在眼前时,他/她带着我飞向了其中一座,着陆后,几乎是全程以飞的速度在地面跳跃奔跑,目的十分明确的走过一些布满蜡烛的地方,不一会儿功夫,这座小岛上所有能吸收的烛光都被集齐了。

    接着又是下一座,那座岛上的类似碉堡的古建筑被青苔覆盖了,外墙长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蘑菇,疙疙瘩瘩的,看着有点瘆人。他/她点了一只蜡烛,靠近它们,滋啦滋啦的,遇火它们很快就化成灰了,还能获得一些光能,那画面莫名的舒畅,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等把寄居在墙体的所有诡异蘑菇清除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个古碉堡恢复了一丝生机,好像给它祛除了顽疾,不在那么死气沉沉的。然后我们就飞走了。

    降落在一座有着一架巨大破旧风车的岛上,风车旁是一间看起来曾经可能是红色的小房子,那些红色几乎脱落殆尽,诚然它也被绿色植被湮没了,就连风车的风叶也满是斑驳的青苔,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岁月。他/她拉着我走进了那间小房子,在那里我再次见到了一尊和之前在雨林碰到的那样的荧光石像,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一个中年女性,矮胖的身材,脸庞圆润,扎着一束发髻,穿着一身围裙,望向已经被植被遮挡的窗户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归来。他/她放开了我的手,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我知道他/她要让我做什么,走过去把石像碰碎了,这次轮到他/她颇感意外了。和上次的一样,我跟着荧光的指引,来到了屋外,最后在风车巨大的风叶下停了下来,她朝着远方挥了挥手,我也跟着挥了挥手。动作结束后,她也升向了空中,这次我能清晰看到她的身影,越来越高,直到化作一点星光,消失在澄澈明朗的天空。

    我想,等到晚上,她会不会成了无数星星中的一个呢?也许会吧。

    我们就这样,探访了一座又一座的岛屿,身上收集的光仿佛都要满出来了。他/她感觉可能差不多了,放慢了脚步,最后在在那片有巨鸟/巨鱼出没的云海停了下来。我们这次没有骑在它的背上,而是以比它更快的速度,逃离了它的翅膀挥动带来的引力,飞向了那座碧绿色的宫殿之上。

    宫殿的顶层,有一件东西在发着光,像是什么宝物。凑近了看,是一对小小的悬空的白色羽翼,光芒四射,我忍不住好奇心,想凑上前,脚动了一下又赶紧撤回了,这是他/她寻来的战利品,我怎能觊觎呢,也太不识趣了还好我们的手还握在一起,即便想走也走不动。

    这时他/她再次放开了手,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我也跟着站了一会儿,直到他/她做了一个着急的表情时,我才明白过来,他/她是想让我去取那件东西。这人也太好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我蹦跶着跑了过去,接触羽翼的一刹那,它瞬间变大像一双真的翅膀,附着在我的背上,然后又迅速缩小消失在我身体里,我一个激灵,背上的斗篷闪过一阵光芒,原三个能量宝石下面又多了一颗,变成四星了,斗篷升级了!

    我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是真的飞起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它有了哪些新的变化,直接从宫殿顶层往下一跳。我发现这次我不用依托风也能飞好远,而且能在飞的过程中停下来,就像刹车一样。这可是一个相当便捷实用的技能,特别是对我这种菜鸟来说,很友好。

    当然这份友好不是游戏策划给的,而是带我来这并把它送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的那位说话直率却待人赤诚的友人给的,我不知道我们只是一次简单的相遇和短暂的随行算不算的上是朋友,无论如何,我得当面好好谢谢他/她。

    我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飞了回去。

    他/她还站在圆顶尖角的楼顶上面,看到我回来,做了一个鼓掌的手势,看来是在为我祝贺。我才注意到他/她这个小黑人是披肩的长发,心底竟有点莫名的高兴,果然是单身太久了,连看个小黑人也觉得眉清目秀吗?

    于是这次我主动向他/她发出了牵手邀请。

    他/她同意了,手伸了过来。

    他/她似乎总能看透我的想法,知道我有话想说。

    便带我来到宫殿前大草坪的一个方形景观池旁,那边上有几张石凳。

    我们坐了上去。他/她没有说话,一副在等我问话的样子。

    “朋友,这一路承蒙关照,感激不尽。特别是刚刚那对翅膀,谢谢你把它送给我。”

    “你说的是光之翼吗?不用客气,我已经用不到了,这里面别的地方也还有。”

    “原来叫光之翼。总之,我很喜欢。”

    “是吗?对你有帮助就好。我第一次获得的时候也很开心,毕竟是花了好久才摸索出来找到的。”

    “你都是一个人玩吗?”

    “是的。”

    “那还是我比较幸运。”

    “……”

    “对了,我们一路收集的光有什么作用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这荧光石像是干嘛用的?单纯的教我们动作?”

    “当然不是,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先祖,也是这个世界以前的主角。”

    “啊,是这样啊。”我一知半解的,疑问的地方还有很多,一时又不知道该问些啥。此外,还有个特别想问的问题,最终还是忍住了。

    “走吧?”

    “好啊。”

    我们手拉着手重新上路。进入了宫殿内。

    才发现这宫殿只有一层,两侧的墙壁高的离谱直通圆形的屋顶,像中世纪的教堂,庄严肃穆。墙壁上挂满了壁画,不是彩色的那种,就是白色发光的简单线条勾勒成的图案和符号。我看到其中一副画着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他们的手捧着发光的物体聚在一处,中间那个人神情专注地看向星空,似乎在祈祷什么降临。和上次看到的跪坐在地上的那群人的动作有点像。

    墙壁的中间还有两个嵌入墙内类似壁龛的凹槽,上面摆放了很多成排的蜡烛,我们飞了上去,全部吸收掉。然后就直接开到了那个举行神秘仪式的平台,这次没看到其他人。

    他/她找了一个蒲团跪坐下去,我也找了一个坐下了。

    双手合十,开始了。

    我们身上的光渐渐地抽离出自身,向上汇集。

    那些光聚成一个人的轮廓,直到出现完整的人形,我看出来了那是一个远古的先祖形象的魂灵。他朝我们鞠了一躬,接着手一挥,好像给了我们什么东西,然后跟着光束再次消失了。

    等一切完成后,我赶紧查看了下工具栏多了什么东西。

    果然,多了3根蜡烛。这个蜡烛和真实的照明蜡烛不一样,只是一个蜡烛的形象符号。不知道干嘛用的,莫不是兑换奖品用的道具?

    很快我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证。

    我们又来到了一个莫名的地方,这里整体光线比较暗,顺着像是在什么东西的内部,光的方向是岩石轮廓的一张巨口,我猜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而且可以兑换道具,我为啥知道?因为我看到了那熟悉的铭文石了,而且不止一个,有好多个。

    我赶紧跑过去最近的一个,手放上去,光影出现了。

    看着枝丫状的兑换栏,果然,蜡烛是交换的道具。

    换点什么好呢?只有三根,要慎重考虑。

    其实也没啥好考虑的,这数量能选的物品有限。

    我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看起来比初始形象飞机头更顺眼的发型,至于要问为什么突然注意起这小黑人的形象来,谁知道呢,大概是脑袋发昏吧。

    结束了这一段旅程后,我学着他/她坐在原地调息,回到了出生岛。

    我们坐在篝火旁的石凳上。

    “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下线了。”

    我看了下时间,才晚上10点左右,忍着一肚子疑问也不好再继续打扰别人了。

    “好的,早点休息。再次道谢。”

    “再见。”

    “再……见。对了,怎么才能再见?”

    “呃,忘了告诉你了。你等等。”

    他/她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送了我一颗心。

    我不可思议地接了过来。

    “这样我们就可以交互了,你往天上看。”

    我往星空看了看。那里多了一条能看到轨迹的星链。链条的开始端的星星中闪现了一个名字。

    “啊,看到了。那是你的名字吗?颜洛?”

    “是我。”

    “蛮好听的嘛。”

    “网名,乱取的……”

    “取的不错。”

    “(ㅍ_ㅍ)”

    “那要怎么联系你呢?”

    “如果那颗星星是亮着的,说明我在线。你可以点击它,给我留言。”

    “是这样。我懂了。那,下次见。”

    “下次见。”

    他/她的星星黯淡下去后,我也跟着下了线。

    【五】

    放下手机后,我感觉整个人很轻松,心情颇为愉悦。这是我第一次玩游戏没感觉到累,也不像以往那样欲罢不能熬夜玩到没了时间概念。

    这种适可而止,恰当的放松感正是我想从游戏中获得的,我希望它只是一种对我而言放松的方式,一种特殊的体验,孤独的灵魂需要被治愈,而不是被控制。

    带来这种变化的,仅仅是因为这个游戏不同吗?还是由于别的?

    我难得早早得睡了去。

    今夜注定好梦。

    白天上班的路上,又发生了一件对我来说见怪不怪的小事。刚上公交车准备扫码付钱,一旁的大妈善意地提醒到“同学,你学生证呢,用那个实惠哩。”“哦,谢谢,忘记带了。”顺着他们的话说可以让对话更快的结束,解释是解释不清的,经验之谈。

    至于为啥会碰到了这种事,那就再说说我好了,由于脸长的比较显年轻,加上穿着也有别于我的那些未老先衰的同事们,经常会被陌生人误认为是还在上学的学生是常有的事。我也经常被这种错觉迷惑,以为自己永远长不大,还年轻着呢。有时还因此颇为得意,看着那些所谓成熟的人,常常不屑一顾,不愿靠近,因为他们身上总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尤其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我越发觉得和同龄人很少能有共同语言,比我小的反而没有代沟,但是我的圈子是很难接触到其他人的,所以要对我来说,交友变成了一件看起来很难,实际上也并不简单的事。

    所以,长久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话,好处有很多,比如智虑单纯点也未尝不可,不用理会世俗那么多观观念念,可以获得很单纯的快乐,甚至是别人难以碰到的奇遇。你看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主人公,哪一个不是心性善良,智虑单纯的?他们的人生就像开挂了一样充满奇遇,被人打落涯底,获得独门秘籍,练就绝世武功。如果你是那种做一步想三步的人,估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但如果要谈女朋友的话就算了吧,你的智虑单纯在她们看来只是幼稚,因嫌不成熟而被分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又算什么罪过呢?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不好么?人为什么都喜欢复杂?为什么不能简单点?

    我只好在虚拟世界里,寻找那份简单和纯粹。只是至今为止,也还没能找到,只要是有人的虚拟世界说到底也还是现实人在里面装扮的,沾染了浑浊的社会气息,所以我一般玩单机游戏居多。

    《遇。》这一次是个例外。

    是个例外吗?有了某种期待。

    下班后,浑身赤裸站在浴室,冲洗掉一天的尘埃,那种感觉就像经历重生一样妙不可言,洗完后用浴巾吸收掉多余的水,再用毛巾擦拭干净,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顺畅地呼吸着,身体格外舒爽轻盈,尤其是手指纤尘不染的,这时候不论做什么都特别有仪式感,比任何时候都要投入。

    就连手机拿在手上的感觉都不一样了,特讨厌手指汗渍在屏幕上滑动留下油腻的痕迹,以至没过多久我就要擦拭一遍,而洗澡之后,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可以达到人机合一的状态。

    这会儿进入游戏,才叫一个美哉!

    我仰望星空,期待着那颗星星闪烁。

    他/她在。

    “嘿,朋友,晚上好。”

    不多会儿,从星星上传递来一行文字。

    “好。你在哪里?”

    “我在出生岛,篝火旁。”

    “等我,就来。”

    “好。”

    我话刚说完,嗖的一下,他/她就出现在了眼前。

    “今天我们要去哪里?不对,今晚我们要去哪里?”

    “先带你把地图跑完吧,把光收集齐,暴风眼就要出现了。”

    “暴风眼?是个什么东西?”

    “是完成最后献祭仪式要穿过的地方。”

    “信息量太大了些……”

    “呃,我慢慢和你解释。”

    “好。”

    他/她就这样牵着我的手,坦荡自然毫不避讳,在异世界环游,我们一路走走停停、飞起降落、飞起再降落。

    他/她尽可能地带我熟悉每一个主线的地图和拾取重要物件,也不时示范指导我一些飞行技巧,还假装不耐烦地回答了我所有看起来弱智的问题。

    我们在碧绿的原野上奔跑,感受着不一样的风;在幽蓝色的雨林中穿梭,倾听雨打树叶的声音;在金色的霞谷逆沙而行,寻找失落的遗迹;在昏暗阴森的墓土秉烛夜游,只为唤醒沉睡的魂灵。

    要唤醒这些魂灵并不容易,因为他们遍布在这片暮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旧土之下,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一副末日的景象。

    一来到这里,那种压抑恐惧感便无孔不入的袭来,我的汗毛再次竖了起来,上次就是在这里,被那盘旋在空中巡视的巨大怪虫袭击丧了命,那种感觉如此真实,仍心有余悸,我那种本能的抵触好像也传染到小黑人的身上了,一直别别扭扭的不敢往前走,我似乎能感觉的出他/她拽着我颇为费力,视线本来就不好,另一只手还要举着蜡烛,有几次牵着的手竟然意外的脱落过几次,但他/她马上就察觉了,立马返回拉上我,生怕我丢失在这里一样。

    我们费了好大功夫(严格来说,是他/她费了好大功夫)才穿过这里。特别是经过上次那只多足巨虫监视下的领土,它的探照视线盯上我们时,我完全不敢动弹了,摘下耳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好好的在那里,毫发无伤,他/她还拉着我没放。他/她的操作行云流水,拼命地闪躲隐藏着,只是我非但没能帮上忙,反而一直在拖后腿打断了好几次他/她的操作,即使这样他/她还是拉着我多次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巨虫的追击。想不到,也算得上一个资深老玩家的我,在游戏里完全被动被人照顾到这个地步,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实在没办法,我对这种多足的动物有种天生的恐惧,所以很好奇他/她是怎么做到不害怕的。

    后来他/她告诉我,一开始他/她也怕,后面他/她把它当成一只大一些的皮皮虾,就没那么害怕了,让我也试试。我把他/她说的方法记了下来。

    飞完一圈后,远古先祖的荧光石像被我们一座座送回了天空,我的小黑人动作也丰富了起来,会表达喜怒哀乐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他/她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等我停下来后,他/她把我带到霞谷失落的伽蓝古堡的城墙上,那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秋千。

    秋千上也可以对话,我们在上面荡漾着。看着永不下落的夕阳,世间最后的永恒。

    他/她在这里告诉了我这个游戏的真相。

    我一直没能明白的,这游戏的主题是什么。

    “现在你知道,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的目的是什么了吗?”

    “朦朦胧胧。”

    “我们是光之子,收集光是为了献祭,帮助远古的祖先回归星空,他们降下福祉,庇护我们成长,直到我们有能力再次主宰这片领地,创建一个充满光明与爱的新世界。”

    “听起来有点中二。”

    “中二不好吗?”

    “反正我挺喜欢。”

    “但是,很假,不是吗?”

    “只要相信,不会的。”

    “也只能在这里幻想一下了。”

    “这游戏是我玩过最了不起的一个游戏。”

    “会不会太过了,夸张!”

    “会吗?哈哈。”

    “好了,不说了。再见。”

    “晚安,朋友。”

    “晚安。”

    他/她下线后,我独自一人在秋千上来回荡着,我在想明明我们还是两个完全不熟悉的人,他/她还不知我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好是坏,是老是幼,为何会如此单纯地帮助这样一个不知道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我呢?他/她对我别无所图,只一片赤诚。

    他/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很好奇。

    【六】

    隔天晚上,我早早的上线,看了看工具栏之前悄悄兑换的烟花,在篝火旁等待着他/她。

    这一次,没通过星星传送信息,我就看到了他/她的身影。

    我向他挥了挥手,他/她也看到了我。

    我向他/她走去,他/向我走来。

    我们不用言语,我示意他/她跟我来到海边的小沙滩,他/她便跟过来了。

    我点燃了一只烟花,“咻,嘭”,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绚烂夺目,七彩纷呈,美的很真实。

    但是他/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她该有什么反应吗?

    “喂,朋友,不喜欢烟花吗?”

    “不是。”

    “那为什么?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也不是。”

    “那你说说看。”

    “早已过了喜欢烟花的年纪了。”

    我很纳闷,难道比我年纪还大吗?我还对烟花颇感兴趣呢。

    “你,多大了?”

    “十七。”

    我被惊的一愣一愣的。

    “……喂,朋友,不是开玩笑吧?”

    “骗你又没有糖吃。何况……”

    我相信他/她说的了,怪不得,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喜欢装酷和故作成熟了。而且我隐约猜到他/她的性别了。

    “何况什么?

    “何况我又不是女孩子。”

    果然。他是男生,还是小男生。

    我幻想过好多次,也没想到带我的大神竟然是一个少年。

    虽然是一个少年也未尝不可,而且一老一少这样的搭档还别有趣味,只是想起两男的牵着手多少还有点别扭,可能也只是我这么想。

    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便假装开始倚老卖老地调侃起来。

    “我说,小朋友,怎么不好念书,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可不好哦!这是大人才玩的游戏。”

    “我才不是小朋友!我马上就成年了。我看你才是,你多大了?”

    “我啊,比你大整整一圈。”

    “那不是三十好几了?拜托,不是吧?大叔,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来玩这个游戏,这是年轻人玩的。”

    “……喂喂,小朋友,对长辈这样讲话可不礼貌哦!”

    “大叔,我说的是实话。我还没碰见过你这个年纪的,怪不得你这么菜……”

    “我说,差不多得了啊,留点老脸。谁说年纪大点不能玩这游戏了?”

    “大叔说的是,我会关爱老人的。”

    “啥老人,童心未泯的人还是很多的好不好。倒是你,为啥要男扮女装?”

    “女装?你说的是这个长发?”

    “对啊,这不是女生的发型吗?”

    “这能说明什么,只是一个装饰,而且谁说男生就不能蓄长发了?诶,不对,你那么在意性别作甚么?哦,我知道了,你想歪了!”

    “哪有,我只是好奇罢了。”

    “我理解的大叔,成年人嘛。满脑子都是这些。”

    “小朋友别想歪,大叔没那么猥琐。”

    “嗯嗯,我懂得。”

    “不,你不懂。我可是单身主义者。”

    “哦,为啥会选择单身呢?看来我确实不懂,我也没谈过恋爱。”

    “原因嘛有很多,不说也罢。你正好的年纪,为啥不谈?”

    “原因嘛有很多,不说也罢。”

    “嘿,小兔崽子,还学我。”

    “彼此彼此啰⌓‿⌓”

    “找打!”

    “来啊,你追得上我才行。”说完,他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准备飞走了。

    我也赶紧起身准备跟了过去,不然真被甩了。

    他飞的不算快,像是刻意想让我跟上。

    但每次等我刚要伸手碰到他的时候,他立马又冲刺拉开一段距离。

    我似乎能想像到屏幕那头的少年扮了个鬼脸的动作,一副欠揍的表情,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无忧无虑的,不由得感叹到,年轻真好啊。

    他一个劲的飞,我一个劲穷追不舍。不得不说,经过他的指导,我的飞行技术好了许多,不至于被风轻易刮跑了。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一味地紧跟其后。

    我跟着他穿过雨林来到一个我不曾到过的地方,这里也是灰蒙蒙一片,雨水不曾停歇,只是没了那些巨木,如果不是被一根石柱挡住的话,视野还算开阔,那石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烟囱,自下而上,耸入云端,直插灰色的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在石柱的脚下降落了下去,我也停了下来。

    我以为他跑错地方无处可躲了,正要上前。他转过头用小黑手指了指看不到头的阴霾的上空,然后再次向我伸出了手,完全没有知道身份后觉得牵手就会别扭的那种神情,天真而自然。

    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这样亲密无间了,然后和所有人一样,保持适当距离,但是他没有。

    也许是被他感染了,不知怎的,我也没有了那种与人相处的距离感。

    我把手再次递了过去,再次把小黑人的命运选择交给他,他值得被信任。两只小黑手接触的那一刻,我感觉像是握住了他本人的手。他的手很瘦小,简直就是皮包骨,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有些羸弱,然而不同于外表的柔弱,他细长的指骨却很有力量,被他握住的东西,好像就不会轻易松开。我这样想象着,这个少年,有点不一样。

    他带着我绕着石柱往上飞,好像有看不见的透明台阶一样,就这样平步青云,直上云霄,光是看着,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太难了,熟练的让人心疼,不仅需要很高超的技巧,还需要大量的经验,他的操作让我再次佩服不已。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沿着石柱飞爬到了那片乌云之上,我看到了那根石柱的顶端,上面是一个差不多和篮球场那么大的宽敞的圆形平台,平台的中央,还有一根方形的小石柱,而且居然还摆了一张四方桌和四根板凳,我心想谁还能来这里聚会不成?从这里往下看,我们离地已经有万丈之高了。我根本没想过,这里仅凭人力可以飞上来。

    眼前的景致,又是一番见所未见的奇异景象,电闪雷鸣的乌云在我们脚下,空中是不再有任何东西阻挡的太阳光,乌云密布之上,也泛起一层金光,有种超然物外之感,如果天有涯,地有角的话,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他松开手,独自跳到中央那个平台上,盘腿坐下,取下背上那把六弦琴,弹了起来。

    我再次打量了周围,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似乎是专门弹给我听的,而且特意挑了这样一个独特的地方。

    可惜我不懂音乐,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调,只觉得十分悠扬动听,世界上只剩下他的琴声。

    他的琴声结束后,我在一旁卖力地鼓起掌来,我是他唯一的听众,这也是我唯一可以表达捧场的方式。

    那个少年在光下忘我独奏的身影,和之前开朗调皮的样子完全不同。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是那样一个瞬间,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他也很孤独,一种和年龄不符的不可名状的孤独。

    他跳了下来,对着我弯腰行礼,右手指向那张四方桌,像主人邀请宾客入桌。

    虽然这里并不缺光亮,我们还是点了只蜡烛放在桌上,这样的感觉很温馨。

    “大叔,我刚才弹的怎么样?”

    “很独特,我从未听过这么棒的音乐。简直是天籁之音。”

    “谢谢大叔,但是你也吹捧太过了。”

    “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也并没有听过多少音乐。”

    “我就说。”

    “但是我很喜欢,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听,身处天外天一样,可不就是天籁吗?”

    “好像有几分道理,那我就把这份夸赞收下了。有大叔你当我的听众,真是太好了!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听我弹完过。”

    “来日方长,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也总会有一个能欣赏你的观众。而且是女孩子哦,不错吧?”

    “会吗?”

    “一定会的。”

    “我,不敢奢望。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看着屏幕上他说的话,一开始以为又说什么玩笑话,本想打趣他的,可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伤感,哪里不对,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好像沉默了一下,回答了我。

    “……我生病了,身体不好。从小到大,去医院是家常便饭。”

    我一时错愕,不知如何回复,尽管他说的很平淡,意识告诉我,这病肯定不简单。没想到眼前这个光一样的少年竟然一直承受着病痛的折磨,有着这样的难言之隐,他却愿意和我倾诉,这是怎样一种信任。

    我无法言明,也无法回应,只能装作轻描淡写地回答他。

    “生病了就好好治,没啥大不了的,不要泄气。”

    “医生说是一种罕见的病,目前还无法根治。”

    果然。我继续装作不痛不痒地宽慰着,心已经跟着揪了起来。

    “但是,罕见不代表恶劣不是吗?技术在发展,目前不行,也许过几年就行了。”

    “也很恶劣,最近头痛的越来越频繁了。爸妈已经让我休学在家。”

    严重,很严重。他的病情不是一时的,是一直伴随他长大的,看他说的似乎已经开始有恶化的迹象。

    事态一下子超出了我的预料,话锋转变太快,我们明明刚才还在谈笑风生,怎么话题突然变成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哽在喉咙,咽都咽不下。

    偏偏这种时候,越是想起之前和游戏里这个无所不能的他经历的种种,就越有一种如坠深渊的窒息感,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断问自己。他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能为他做什么?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了吗?可是,安慰有用吗?我为啥会这么紧张,我不知道。输入框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大叔,你不用紧张,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也许是见我良久没有回应,他察觉出来了,怕我担心,反而来安慰我。

    “真的,没事吗?”

    “嗯嗯,我以前就经常休学。这种情况很常见。”

    尽管我知道他只是故意说的淡然,我也自我安慰地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可以让自己安心一点。也顺便借故转移了话题。

    “可是你这样频繁的休学,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学业什么都无所谓啦,我现在连初中都没毕业。”

    “学业确实不是那么重要,人生的路不只有一条,大叔过来人来看,你不也此烦恼是对的。”

    “是吧!但是有件事还是挺遗憾的。”

    “什么事呢?”

    “因为休学的缘故,加上要去各地医院检查,我好几次不得不转学,学校换过不知道几所了,每次刚要交到朋友,就要离开了。那是一种比头痛还要厉害的痛楚。后来,我干脆远离他们,独来独往着,不接触,心也就不会痛了。”

    孤独的滋味有多不好受,我一直以为我是最清楚的。听了他的经历,我的心也不禁疼了起来。

    “大叔能体会的到,摸摸头。如果不介意大叔年纪大,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大叔心态年轻着呢,说不定有些地方比你还幼稚。怎么样,能看得上我这样的朋友吗?”

    “当然。倒是大叔不介意我这样的人当朋友吗?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消失不见哦(✺ω✺)”

    “年轻人玩啥消失,要玩也是我先玩,我年纪比你大,说不定哪天就不见了。但是如果有个年轻的朋友就不一样了,被惦记着,那就好像还存在一样,多好。”

    “哈哈,这么说我们这个朋友交定了?”

    “那是,忘年交嘛。我们也学学。”

    “你好,老朋友。”

    “你好,小朋友。”

    我们的小黑手握在了一起。太阳和烛光做了见证。

    “我们回去吧,我妈来喊我睡觉了。”

    “好。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拜拜大叔,谢谢你。”

    “我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他下线之前,还和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入睡的,悲喜交集,只觉得头也好像有些沉重。

    醒来才发现昨晚竟然躺在沙发上一整个晚上,身上未盖任何东西,正逢季节交替,温差较大,我感冒了。

    【七】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假。

    鼻涕一直流个不停,头痛,一阵一阵的痛,钻的痛。这一波感冒来的有些凶猛,家里备的感冒药吃了也不见好转。

    很久没有感冒过了,我想也许身体的免疫系统都有些失灵了。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是长期熬夜导致的,一起并发了,叮嘱我这个年纪尽管没中年人那么夸张,也要注意养生了,调整下健康的作息时间,身体经不起折腾。

    这次我乖乖地听进去了。回去后就躺在家里,浑身忽冷忽热,体温已经升到了39.8°,口干的不行。头又痛了起来,根本没法起身。

    想想一个人有时候还真是不方便,连喝口水都没人递。

    孤独,有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我想到了那个少年。他经常性的头痛也是这样的吗?还是比这更甚?这么多年,他都怎么过来的?

    突然想起了已经两天没上线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联系过我。

    不行,我得上线看看。我们之前约定好了的。

    我挣扎着起身,把热水壶放在了床头柜边上,敷了一块热毛巾在额头上。

    点开了《遇。》

    星星上传下来好几条留言。

    “大叔,晚上好。”

    “大叔,你的星星一直没有亮,有事去了吗?”

    “大叔,我不能再等你了,我得下了,要不然我妈会把我手机没收。”

    “大叔,如果你上线了,就来风车岛找我。”

    “大叔,图我一个人跑了好几遍了,你怎么还没来?”

    “大叔,你不会真的玩消失了吧?”

    “大叔,暴风眼快来了,你还会来吗?”

    “等暴风眼过去,我就要去医院手术了,怕是没法再上线了,去之前能再遇到大叔就好了。”

    “大叔,再见。”

    我眼眶有点湿湿的,一摸竟然有泪水流了下来。我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竟也会流泪,也会被人在乎和惦记,连疼爱我的外公过世,我都没留过一滴眼泪,那时我想我好冷血,感情淡薄至此,也许命中注定要孤独一生。

    我急忙回了信息过去。

    “颜洛,你还在吗?对不起,大叔来晚了。”

    “大叔确实有事去了,没来得及和你说。很抱歉。”

    “这次换大叔等你了,大叔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的星星再次亮起。”

    我坐在篝火堆旁等着,从白天等到黑夜,眼看着周围的光线沉落进大海里,眼看着魔法一般自动点燃的篝火和蜡烛,眼看着旁边的黑影不时的闪过,有些看我蹲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好奇地在我周围打量,有些还坐下来和我说话,我没有搭理,他们里面没有我想看到的那一个。

    我望了一眼窗外,也已经天黑了,想不到游戏里的日夜竟和现实同步。药效开始起作用了,眼皮支撑不住,我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醒来不知几点,头感觉不那么痛了。看了眼挂钟,还好不算太晚,晚上九点多。

    耳机还戴着。这里面的潮汐声似乎很有催眠的功效。

    耳朵里传来“bling”一声,是星星传来的简讯。

    “大叔,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你还没带我去暴风眼呢,我可记着的。没有你可不行,你知道的,我这么菜无法穿越过去的。”

    “大叔,你来了真好。这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说什么傻话,哪有那么多遗憾的,等你手术好了之后,你想玩多久我都陪你玩。”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哟。”

    “那当然,一言为定。”

    他闪现在我的身后,我转过身,对着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礼貌拥抱的动作,他走了过来,像孩子一样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然后他拉着我就上了路。

    “我们现在是去暴风眼吗?”

    “不是。”

    “还没来吗?我们还能赶上不?”

    “赶上了,明晚就会来。”

    “太好了,幸好没有错过。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这个异世界还有很多神秘美丽的角落,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想再带你去看看。”

    “好。但是不要太勉强了,累了就早点休息。”

    “好。”

    我们在风车岛着陆。

    走进了一片落在地上的白云里。

    等走出来后,我看到了一座漂浮着的巨大岛屿,它东南西北方各围绕着四座小的岛屿,十分庄严壮丽。

    中间那座岛上面是一座城堡,是名副其实的天空之城。我猜它一定是远古国王居住的地方。

    我们漫步在期间,感受着古建筑传来的远古的气息,这里长满了奇花异草,草长莺飞,它就像古巴比伦王国的空中花园,只是没了主人,原本金碧辉煌的城堡,已经到处锈迹斑斑,曾经的繁华已经衰落凋敝了。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里,一会儿飞上城头,一会儿在层出不穷的窗棂间跳跃,一会儿追逐小鸟,一会儿站在戴着头盔的骑士雕像旁边一动不动地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忘乎所以,乐此不疲。

    他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世界里才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短暂忘记现实的痛楚。

    但一想到他在屏幕前的样子,我不敢想象他是怎样一种状态,他这会儿会不会也在头痛,会不会是在强行支撑着?头痛的滋味,我才刚体会过,真的很不好受,玩游戏其实也很伤神,需要消耗脑力,所以看着他在游戏中这个样子,总感觉他会累着,怕他消耗过度,影响病情,几次想提醒他,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实在于心不忍。

    属于他的快乐,已经很少了。

    何况在这样美的叹为观止的地方,煞风景简直是一种罪恶。

    于是我从一旁看他嬉戏到寸步不离地伴随在他左右,陪伴对他而言也许是最好的良药。

    其实和他一起游戏于此,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慰藉。

    我们只是世界上两个各自孤独的灵魂,我有我的孤独,他有他的孤独,我的孤独还有方可解,他的孤独却还不知是否药石可医,上苍何其不公!而且我能承受孤独,但是他不该承受孤独。

    既然这样,就用我孤独终老换这个少年拥有爱与被爱的一生吧。

    他是我的朋友啊,风华正茂的少年,他值得被这世间温柔以待。

    我对着天空之城,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在离开的一刹那,我仿佛听见了城堡里那只年久失修的巨型石头钟表传出来一声悠久的钟声,在天空中久久回荡。

    我们一刻不曾停歇,飞啊飞啊,又来到了夕阳永不下落的霞谷。

    “大叔,你想看这里太阳下落后是怎么样子吗?”

    “能看到吗?”

    “只要你想就可以。”

    “那可求之不得。”

    “好,你拉着我的手,闭上眼。听到我发出‘叮’的一声时,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好。闭上了。”

    “叮~”

    我睁开眼,刚才金色的沙漠已经覆盖在星空之下,天空仿佛是一页被撕掉的壁纸,转眼就切换成另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

    “你怎么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我只是关了灯。”

    “关了灯?”

    “调整了一下这个地图的显示模式。”

    “太神奇了!还能这样,这游戏还有多少惊喜?”

    “很意外吧?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当时激动地不行。”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太美了,简直和做梦一样。”

    大漠里的星空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明亮,仿佛触手可及,璀璨的星河,一直从天上流到地上。

    我们站在一棵橡树下,那些星星就挂在橡树的枝头,一闪一闪的,我跳了起来,够着一颗,它就躲起来了。

    我们还看到那些回归星空的先祖们,变成了不同的星座,在上面凝望着我们。

    他在这里格外的安静,一步一没有挪动。

    “大叔,你说星星会消失吗?”

    “从我们人的角度来看,星星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那流星呢?它那么短暂。”

    “流星也不会,它是星星派来我们星球的访客,给我们带来希望的,见过它的人,都永远记住了它。不是吗?”

    “哦。”

    他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静静仰望着星空。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了。我想,他该睡觉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还是坐在那里,背靠在橡树上,他的身影零星破碎,就像孤独有了具体的形状。

    “不早了哦,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我和我妈约定好了,这两天随我玩到什么时候,她答应不管我的。”

    我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只知道他不能这样熬夜,身体要紧。

    “可是已经都这么晚了,你看星星都要睡了。”

    “我睡不着。其实我之前下线后,也是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所以,还不如待在这里。”

    头痛,失眠。竟这般如影随形。

    我有点控制不住地啰嗦起来。

    “那也没关系,医生说就算睡不着,眼睛眯着,也能得到适当的休息的。”

    “休息好了,我们才有精神去做任何其他的事。”

    “而且你看,对了,你看不到,像我经常熬夜,头发大把的掉,要不是我头发多,都要秃顶了。”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睡点怎么行?青春痘都要冒出来了,你想想那多丑啊!”

    “失眠的话,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缓解,你就在心中默数水饺,不要数羊。羊是外国人数的,他们的羊发音和sleep相近,所以有助眠效果,而我们中文说的水饺,和睡觉发音相近,这样才有效果。”

    “……”

    “大叔,你好吵。怎么和我爸一样这么喜欢说教,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吗?”

    我强装掩饰了一下,笑的有点尴尬。

    “哈哈,会吗?可能真的是老了。你别嫌烦才是,我不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我不再说了。却又自己和我说了起来。

    “大叔,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里有些烦闷,你要困了的话就去睡吧。不用陪我。”

    我懂得他的温柔和善良。上天啊,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困,我睡得晚,有时加班到半夜,习惯了。我不是陪你,你别在意我。”

    “那你不睡的话,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行。”

    我尽量假装无意的和他消磨时间,让他这样一个人待着毕竟不是办法,我没法放任他独自孤独,至少他想说话时有人可以回他。

    我们去了那片暮土,这一次很快地来到了那片残垣断壁的区域,中间半截大游轮的位置。

    里面点了不少蜡烛,看起来还算亮堂。

    他掀开一块甲板,带我向船舱底部走去。

    除了微弱的烛光照着的一小圈范围,其他地方一概看不清,走着走着,脚底下有湿漉漉地声音,好像踩到了水上面。

    果然,不多会儿我们的半个身子都湮没在了水中,我不知道他想干嘛,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蜡烛被水浇灭了,我们穿过船底的破洞,来到了水底的世界。

    奇怪的是,水底竟然是亮晶晶的,里面的动植物都在闪闪发光,一些发光的浮游生物在里面游来游去,甚是奇特,还有那些发光的水草,随着水流来回摇曳,我的眼睛再一次不够用了。

    谁能想到那片晦暗阴森的墓土下面,竟然会有这样一处光明的存在。而且在水底我可以自由呼吸,我在里面可以像鱼一样游得飞快,说不定我已经变成了一条鱼也未可知。

    我们在水中潜游,吐着泡泡,奇形怪状的鱼类好奇地从身旁游过,它们的鳞片都像闪着光的水晶,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些硕大的动物骨架,骨头洁白如雪。

    游到一块上面透着圆形光斑的水底时,他带我跃出了水面。

    水面之上,是一个圆形的角斗场,围满了梯形的座位。这里一定这地方原来的样子,我们来到了它的蜃楼,我似乎能感觉到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上曾经那些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穿过时光的隧道传入我的耳朵,那又是一种灵魂的颤栗。

    我们飞到角斗场满是拱门的城墙边缘上,向昔日的英雄们致哀。

    之后,带着装不下的奇妙记忆,我们回到了出生岛。

    “大叔,我要睡了,晚安。”

    其实我能猜到,他不会去睡的,他只是为了让我不要担心。我也不会拆穿他,因为我希望他安心。

    “晚安,颜洛。”

    “不要害怕,要记住你可是光之子。逐光的孩子,必定会迎来光明。大叔相信你,无论何时。”

    “嗯嗯。”

    也许是梦已经在游戏世界里做完了,那些梦幻般的场景,是连梦境都很少抵达的地方。

    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一夜无梦。

    【八】

    第二天一早,整个人神清气爽,感冒头痛完全好了。我没有去公司,多请了一天假。

    暴风眼今晚就要来了。

    我全身心地等待着进行一次彻底的献祭仪式,准备迎接光的洗礼。

    晚上九点,我们如约而至。

    整装完毕,背上的五星斗篷已经飒飒作响,蓄势待发了。

    他换了一套装束,发型换成了屠龙少年一般清爽利落的短发,背上的六弦琴变成了一柄利剑。只有那蓝色的七星斗篷,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们默契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彼此点了点头,便心领神会,牵起手,朝着暴风眼出发。

    在相隔万里的高空中,我们远远的看到了被卷成漩涡状的云海,黑洞一般仿佛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

    越接近,风力明显增大,尽管他那般娴熟的操作,也几番被逼退。

    我们远远地降落到了一块怪石嶙峋的地面,藏在了一块巨石的后面,石头两侧狂风肆虐,昏天暗地,风卷残云把所有能见之物被吹的满天飞舞,夹杂的雨水也被加速的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打在岩石上噼啪作响,我的斗篷不慎露出了一角,便被雨水拍打的忽明忽暗,能量槽立马消失了一截。他一把把我拉了回来,像扑灭火一样,在我身上掸了掸,我们蜷身在一旁,不敢再贸然接近,他不时地探出头往前面风的来处看了看,似乎在寻找时机。

    风势减弱的一瞬间,他拽着我立马冲了出去,我们催动能量石半低着身子加速狂奔,赶在下一波风到达前,找到了躲避的岩石。这里根本不敢展开斗篷飞行,那样只会被吹飞的更远,不可能靠近。我们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往中心挪,总算前进了不少。

    但是事情不可能一直这么顺利,风来风停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有时长些,有时短些,要预估这个时间需要十分细致地判断,如果没能及时躲藏好,后果不敢想象。

    意外还是来了。

    外围的岩石之间距离较近,有时就算时间判断不够准确,到还是能来得及挪到下一块石头后,但是越往里,这些石头之间的间隔就越远,我们离我们最近的一块岩石估摸有几十米远,一阵长时间的暴风吹过之后,他也许是凭着以往的经验感觉应该会有一阵长时间的休止,觉得那么远的距离,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穿过去,于是就直接开跑。

    跑,拼命地跑,在离那块石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时,风好像看准了时机似的,像列车呼啸而过,我们被吹跑,跌撞在岩石边上,手已经分开,失散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风速小了下来,我慌乱中抓住了一块岩石,不至于被吹飞到几里之外,但是也几乎退回到了暴风圈外围的原点。唯一幸运的是,这次风没有夹带雨滴,不然肯定玩完了。

    他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上路。不能拖他后腿,不能让他担心,不能让他失望,我要和他一起完成最后的仪式,让他没有遗憾,我这样想着。

    这一次,我凭自己一个人也勉强挣扎着回到了之前差不多的暴风圈深处,在那里我看到了他醒目的蓝色斗篷。

    他果然还在附近等我。然而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大段距离。他已经越过这段大的距离,蹲在一座雕像的后面,雕像的脚下的石缝里,有几只发着光的蜡烛。

    我在他的背后,我可以看到他,但是他看不到我。我趁没风的间隙,点了蜡烛探出头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还没被他看到就被吹灭了。

    我得想个法子。想不出来,我也没法判断风何时停歇。

    不管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推着我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方向跑去,风没来,一直没来,但是半路上,雨落下来了,我被打在身上的雨滴打的失去平衡,能量印记迅速变暗,我快跑不动了。

    四颗、三颗、两颗、一颗,在最后一颗印记仅剩一点点光,整个小黑人都快要被淋成透明人快到倒下的时候,他出现了,拉住了我的手,没让我倒下去,把我扶到了那片烛光下,我才渐渐地缓了过来。

    好险,错过这一次。我们也许真的没有机会再一起来这里了。后来我想,也许是这份执念,被他感应到了。

    我们穿过无数先祖们的雕像群,风已经完全停了,我知道,我们已经穿过暴风眼了。

    我们来到了一片浅浅的刚好没过膝盖的黑色水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水是黑的,因为光线只有前方高处一个发光的点,就是黑夜被烧了一个洞那样的光点,看不清其他,水在这样的光线下看起来就是黑色的。

    淌过这片水域时,岸边已无路。

    身后传来哗啦哗啦破碎的响声,我回头一看,那些雕像纷纷自动裂了开来,里面的荧光飞过我的头顶聚集在我的脚下,铺成一条光之路,向着那个光点延伸。

    我踏了上去,那个光点似乎有着无限的吸引力,我不自觉地朝着那里一步步走去,等到脚下只剩下这条光之路时,我才发现他已经不在我的身旁。

    我愣在了原地,环顾四周,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抱住头蹲在地上,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可以一起完成最后的仪式了,怎么会再次失散。

    然而这里已经没有别的路,我除了继续往前走,已经别无他法。

    我最后还是一个人走完了最后这段路,走到了那个光点的下面。

    那个光点变得无限大,就像一轮巨大的明月。

    我端坐在它的光辉之下,身上的光像被抽丝一样融入到它的光线之中,我的斗篷上的能量石也一颗一颗剥落失去了光泽。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来分钟,被我解封的那些先祖的灵魂,他们围成一圈站在我的周围,双手朝着我举起光之烛,我整个人渐渐漂浮了起来,通体发亮,一股暖暖的能量洗涤着我的灵魂,像在心中点燃了一盏不灭的灯,光明从此与我同在。

    我落下来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光点之中,最后光点也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仪式结束,我被传送回了出生岛。

    我发现,我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唯一可以看出来的是,那些光之烛,让我如愿以偿的换到了那件火红色的斗篷。

    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给我留了一条留言:

    “对不起,大叔,我骗了你。

    献祭仪式,只能一个人进行,那颗光明之心,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我怕我忍不住,我怕自己太过眷恋,我怕走的不够坦荡,我怕依依不舍,我怕没有这个勇气去面对。

    去面对生和死。我听到医生和我妈妈说这次手术的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你知道吗?对我来说,这算是好的消息了。至少还有一半的概率,不是吗?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二选一的抉择,哪种都好。失败是一种解脱,成功也只不过是短暂的希望。

    这世界真好啊,只是没法陪你一起了。

    老朋友,你可要替我多看看哟。

    如果可以,好想成为一颗星星啊,它们永远也不会消失。

    如果不行,成为一颗流星也不错,能被人惦记着,它就不是孤独的。

    大叔,能认识你真好。

    我走了,再见。”

    我往星星回了一条信息:

    “逐光的路上,能遇上你这样发光的少年,才是大叔最大的幸运。

    你不是孤独一人,你就是光明和希望。

    相信吧,这世上会有一颗星星,每天都会为你而闪烁,直到属于你的星星再次亮起。

    它们会成为彼此的守望之星。”

    多年后,那条星链上的星星已经可以连成长长的一串,它们亮过,又很快熄灭,闪烁不明,不留痕迹,唯独属于他的那一颗,即使黯淡着也看起来永远那样闪耀。

    《遇。》成了我手机上唯一留存至今没有删过的游戏,我成了一个星星的守望者。

    我是如此相信,终有一天,他的那颗会在某个地方再次亮起,被某个人遇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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