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炉旁打盹睡意稠。

当你老了，曾经鲜嫩的面容不可遏制地爬满了风霜，曾经灵活的身躯难以避免地变得僵硬，曾经对生活的美好期望渐渐只剩下吃饱穿暖就好的寂寞时光。

见过很多老人，最好的情形是老伴还在，还有一间自己的老屋，生活尚能自理，菜地里还能种出一畦时令蔬菜。

每天很早就起来，打开鸡笼，在院子里撒几把谷子。把木柴点燃，灶台加热，就是一天的开始。

晚上早早上了床，靠着床架坐着，里面塞一个松软的枕头，电视里放着最早的黄梅戏，咿呀着那些过去的故事，新编的戏剧已是看不懂了。

等到被子把双脚焐暖和了，就灭了灯，又过去了一天。

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不过一日三餐，再有什么，也都是儿孙的事了，或许忧愁或许喜悦，终归也不能做主，只不过在心里转了几转，一家之主的威风早就随着岁月磨灭。

见过更多的情形，野草已长满了老伴的坟头，独留鳏寡于人间。

几个儿子都是普通人家，娶的媳妇不算恶毒，也称不上温良。

自己的老房子，早就被拆了，古老的地基上矗立的是新时代的楼房。那里面没有一间房，能给予归属感。

早春三月，在大儿家住，刚刚适应大媳妇饭菜的咸淡，认床的毛病稍稍安分，新地方才变成了老地方。

又到了二儿家的盛夏时光。有时候会不想洗澡，有时候不小心把垃圾扔在了地板上，有时候吐了一口痰，老人的惫懒会被传遍整个小村庄。

三儿家的小重孙刚刚学会走路，一不留神就跑了出去。走不两步就喘，慢慢腾腾的老人，只能在后面吆喝，慢点，慢点……

秋意浓，风吹得树叶满地飞舞，黄色的叶子密密地铺在了院子里，这棵老香樟，经历了多少年轮。明年它又绿了，老人只会更老。

冬天的时候，不管穿多少衣服，还是觉得从骨子里透出寒风，从灶腔里铲出带着火星的木炭，放在铁做的小炉子里，就是一冬的慰藉。

运气好的，又熬过一个冬天，能看见来年的山上，红艳艳的杜鹃花，让人忆起年轻时候的热烈。

运气差的，如村那边的老林头，孤独了一辈子，死在了政府建的房子里，粉色的墙也给不了他粉色的温柔。

有儿有女终归还是好的，虽然三个月甚至一个月，就要换个地。

你说，当我老了，绝不挑三拣四，给啥吃啥，买啥穿啥，闲时和老伙计聊聊天，会是个不被嫌弃的老人。

当你老了，和着心酸咽下不想吃的滋味，偶尔一句想点啥，就会被指责，不体恤儿女，整天挑东捡西，倚老卖老。

身体总有地方泛起疼痛，胃里有时肿胀，你害怕的寻求安慰，总说算命的说你活不过七十，虽然你已超过这个年岁好多年，病痛还是会让你恐慌，怕应在这一年，这是年轻人不能理解的惊惶。

你总羡慕那个老朋友，还是精神矍铄 ，身骨硬朗。

当你老了，希望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