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变...

晚上 舍友和男朋友约完会回来 说是去了回民街 还给我带了一个小礼物

我一看 是一罐儿友谊护肤霜

一瞬间有些恍惚 有些懵 有些心酸 也有些感动

真是记忆中的事情了

我打开盖儿一闻 还是那个味儿

没变。

那是一种甜到发腻的味道 也是一种幸福的味道 是记忆中周末的味道。

我知道 那是他的味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大概是记事起吧

每逢周末 我都会跟着妈妈去他的家 去看他和她 以及他养的两条狗 他总是爱狗胜过爱我 处处冲我黑脸 但是一看见狗却又喜笑颜开 记忆中的他好像很少对我笑 总是凶我批评我 写作业的时候 说我握笔姿势不对；吃饭的时候说我‘怎么又用左手吃饭’；看电视的时候，又会跟我抢遥控板。

他总是对狗柔声细语 对我严声厉色。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去他那里的次数。一如既往的 十多年如一日的 每个周末 我都会去他那里报到 因为我知道 他虽然对我很凶 但是还是很乐于见我的。无论我有多么“惹”他生气 见到我 他心底总是开心的。

记忆里 他是个很高大 一丝不苟 爱干净到极致的人。用今天的话说 有重度强迫症和洁癖。早晨起来 我总是能看见他用一把梳子细致的梳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 他是地中海 所以刻意把一边的头发留长 这样就可以盖过去 挡住发亮的头顶他一边梳着 一边用啫喱水全方位地喷洒定型 以确保头发不会散 像一个头盔一样罩在脑袋上  然后就会用友谊霜擦脸 偶尔在擦脸的时候瞥见鬓角冒出几缕银丝 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 他都会拿出染发剂给自己染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他怕老。

在我的印象中 友谊霜+啫喱水+烟斗=他 他总是带着友谊掺杂着烟草的味道出现在我的身边 所以连带着有关他的记忆 都变成了褐色的烟草友谊味道。昏黄。苦涩。

去年七月 我考上重点大学了。他很开心 激动地说我去上大学的时候能不能他也跟着去送我 他也想去看看大学的校园是什么样的 我答应了。但是后来东西太多我们决定开车去西安 因为车程要六七个小时 我们怕他身体吃不消 就跟他说这次先算了 下次跟着我爸妈坐动车来看我。他嘴上说好 但我能看出来他脸上的落寞。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 总觉得还有下次 机会还很多。

但是后来。没有后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段经历 像梦一样。一个高大挺拔的人突然有一天 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削瘦到躺在床上像一副骨架 瘦弱单薄到你都不敢认他。可就是这样 脾气依然没变 一味的用仅有的力气数落我。他一如既往的固执 但凡你认为健康的 对他好的 他一概不认 还拜托你不要再摧残他。很无语 很生气 但又知道不可以对一个病人发火 所以憋在心里 想着哪天等他好了 全报复回去。

后来。他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解脱了。你崩溃了。

生命的最后一些轨迹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散去 我不太敢回想过去的 不太敢提起有关他的印记 因为我知道 我还是有些与我同样崩溃的人的支撑 我不可以太过放肆地提起过去 他们会撑不住 会陷在绝望的阴暗里永远抓不回来 所以 为了那些人 也为了他 我必须坚强 崩溃的时候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一场 但是第二天醒来 我必须微笑。

今天再一次闻到了这个味道 很久远的感觉 但绝不会陌生。感觉他就在身边 从未离开过。时刻提醒着我吃饭用右手 写字要正确握笔 还有那些未能履行的如谎言一般的永远不能再履行的诺言。

夜深了。

不知在那边的姥爷 您可安好？

我在这边 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