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常被大人叫做“书读头”,因为,从小我就中了书的魔。
从同学处借来的小人书,从某个角落扒拉来的乱七八糟的书,自己都不记得从哪里来的书,反正没一本是自己的,都是需要你急急忙忙看完就要转手交出去的。于是,可以读书的时候,不该读书的时候,我都会捧着一本书,低头看书就成了我的日常姿势。
烧火的时候,坐在灶下,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红了手上的书本,一个不觉,母亲在灶前发火了:“烧个火都不会!你的魂到哪去了?”我抬头一看,果然灶里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一团仍能看出草把形状的灰烬,就手忙脚乱地往灶里塞草把,鼓起腮帮子使劲吹,直到灶里又重新燃起火光。
去村里一位老师的家里看书,蹲在门背后看到天黑,主人还以为我回家了。父母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找到我,最后当我看完书心满意足地走出老师家门时,迎来了一轮“男女双重打”。
家里来了客人,一家子坐着说说笑笑,我独坐一隅,沉浸在书本里,这时可别跟我说话,说了也白说,我会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看手中书,除非大声喊上几声,我才会茫然地抬起头:“啊?叫我?”母亲常常会又气又好笑,有时却故意逗我,看我神思尚在境外回不来的懵懂模样,和客人一起以此为乐。有时客人就会说:“哎呀,你家女儿不要做了书读头?”
“书读头”,其实有贬义在里头,意指只顾读书,却不知变通,换句话说就是书呆子,除了读书啥也不会。但依我的意思,如果从能够静下心来投入读书并以此为乐的角度来看,做个“书读头”倒是件好事,只是,现在年岁虚长的我却很难真正地做个“书读头”了。纵然拥有满满几大柜的书籍,纵然能随时去环境幽雅的图书馆借阅,纵然买书早就不再是小时候盼不到的奢侈,纵然天天阅读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我都已不再是个“书读头”,因为俗事挂心,没有了小时候那般无拘无束、无思无虑的心境,已经很难全身心地投入到读书中去了。
有时候手捧着书,正自渐入佳境,忽然身边提示音响起,哦,谁微信我了,谁QQ我了,谁打电话来了,或者是层出不穷的通知信息,总而言之,我不会拥有完全安静的属于自己的大块时间,除非把手机关了。然而没用,我总下不了决心,关不了手机。我会莫名其妙地担心:会不会在这关机的那一会儿,当真会有人找我?其实我就一个普通闲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会常常找到我呢?还会心里牵挂着:同事们、朋友们又在朋友圈里发什么好玩的信息了?虽然打开来一看,常常只是某人在晒美食了,某人在转心灵鸡汤了,某人又在P美照了,即使没看到,又能怎样呢?
一言以蔽之,心不静。
因为心不静,所以不能投入地阅读,也就无法更多地领略书之趣味,做不了“书读头”了,再想起小时候四处搜罗书来看、动辄看得废寝忘食的我,也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幸而,我是老师,让孩子们爱上阅读不算一件难事,当我翻开图书,开始声情并茂地讲故事,孩子们自然而然地双眼发亮,鸦雀无声地沉浸到童话世界中来了,虽然他们不识多少字,但那份专注让我觉得,这副模样也是一个个小“书读头”呢!
不知以后加上了成绩的枷锁,再加上这个世界那么多五光十色的诱惑,对于他们来说,阅读还会不会是件乐事?还愿不愿意再做个“书读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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